“太多了,该浪费了。”
汪叔乐呵呵地从厨房拿了酒杯出来:“不浪费,吃不了的喂给鸡鸭吃,让它们也跟着加加餐。”
“就是,每年就一回,今天不吃点好的还什么时候吃点好的?”汪叔和汪霁喝酒,汪姨知道符苏喜欢锅巴汤,但锅巴汤还要煮一会儿,她先给符苏端出来一碗纯米汤。
四个人围着方桌坐下,生日宴动筷子前先送祝福,汪叔汪姨都是不善言辞的人,对着汪霁说的都是最朴实真切的话。他们从小看着汪霁长大,看汪霁和看汪奕扬没有分别。
“我们到了这个年纪看你们,其他什么都是虚的,健康,平安,每天都高兴,才是踏踏实实的。”
酒杯里斟满了酒,酒杯一碰,汪叔自己仰头先干了。
汪霁酒量不好,跟着后头小口的抿,白酒太烈,顺着喉咙咽下去,辛辣感烧得太阳穴都跳两下。
边聊天边吃饭,鸡腿、鸭腿、鸡翅膀、鸭翅膀,汪霁的碗里就没空过,鸡鸭身上最好吃的那点肉全让汪叔汪姨夹给他了,符苏也跟着他后头沾光。
一顿饭吃得温馨又舒服,吃到一半的时候汪霁的手机突然不间断地响了几下。
彼时他脸已经有些红,听见声音放下了手里的鸭腿,一打开手机,大段大段的消息让他眼前花了两秒才看清。
“我去厨房里倒杯水。”他说着起身,摇晃了一下,被符苏抬手撑住了。
走到厨房里,汪霁指尖划着屏幕随意地看了几眼,唐茹和汪云江沉默了一下午,他以为他们终于是长进了能听懂话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他们了。
满屏的微信消息,大概是打了一下午的草稿,有辩解有挽回,口口声声说想要弥补,汪霁中午才说他们做戏都吝啬一丝真情,这会儿终于舍得给出来了。
“哪有父母会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又哪有孩子能真的记恨自己的父母?”
盯着手机,汪霁闭上眼笑了两声,动了动指尖删除了唐茹的好友,至于汪云江,他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删掉了。
小锅里烧了水,厨房里没杯子,汪霁拿碗盛了,汪姨从外面走进来问他:“小霁,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汪霁捧着碗扯了扯嘴角。
汪姨进厨房来盛锅巴汤,汪霁要帮她,她挥挥手:“我来就行,你快出去吃饭。”
走出厨房,盛了水的碗被汪霁搁在手边,他又拿起酒杯,这回不是抿,他仰头把杯底喝了个干净。
抬手又斟一杯,口袋里面的手机又响,这回是电话铃。
他放下酒瓶把手机摸出来,利落地挂断,拉黑,又从通讯录里找到另一个号码,同样拉黑。
做完这些他把手机屏幕向下扣到桌面上,汪叔喝得也有些醉,问他:“怎么了,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汪霁说:“广告推销的,没完没了的,不想接。”
汪叔信以为真,还颇有同感:“我也经常接到这种,一接电话说啊呀打您好多次电话您终于接了,我都纳闷了,什么时候给我打过,年纪轻轻的瞎话张口就来,出去正经打份工不比天天忽悠人好吗?唉……”
两个人拿起酒杯碰了碰,而后各自仰头咽下酒液。
符苏在一旁一直没说话,他端起碗喝汤,透过碗沿去看汪霁越来越红的眼和滚动的喉结。
一顿饭吃完,汪叔和汪霁已然醉了,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汪叔喝了酒高兴,平时寡言少语,这会儿拉着汪霁从国际局势政治风云说到中岭昨天有户人家丢了一只鸡,总之说个不停。
汪霁一张脸绯红,靠在椅背上眯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洒成一片,时不时回应着汪叔嗯上一声。
他坐得歪歪扭扭,看起来要从椅子上掉下去,符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手扶着椅背一手将他扯正:“坐好,小心摔了。”
汪霁顺着这力道坐正身子,整个人软绵绵的,额头抵着符苏的手背笑了笑,他一副醉态,露出清醒时不会有的亲密和依赖。
符苏帮着汪姨收拾好桌子和碗筷,再出来时在水池边打了肥皂洗手。
手上的水珠没擦干,他走到汪霁身前,拿手在他火烧般的眼角捻了捻。
指尖潮湿微凉,汪霁醉醺醺地抬起眼。
符苏说:“醉鬼,回家吧。”
摇摇晃晃地走出汪叔家的院子,汪霁的脚下像是踩了云。
夏天,七点钟天还是亮的,落日在山的那头透出霞光,眼前的天际一片橙红。
黄昏绮丽又温柔,汪霁顺着这片火烧云往前走,傍晚的风褪去燥热,添了无尽的凉意,宽松的短袖在风中飘摇,棉软的布料贴着他的身躯荡漾。
山野旷阔,竹林作响,他背影在其中显得渺小又漂泊,像天边的浮云。
踩到个滚落到路边的松果,他脚下不稳,真的像浮云下坠一般朝路边跌去。
跌得不疼,他就那么坐在了地上,符苏上前两步弯下腰,帮他拍去了裤腿上的灰尘。
汪霁抬起头看他,一双眼睛蒙着水雾:“我怎么觉得我在飘。”
符苏低头:“糟糕,别是把自己喝坏了吧。”
汪霁拿手捂住眼,哧哧地笑。
符苏敛了眉目,也笑。
“你别逗我。”汪霁曲起膝,把头埋进臂弯里,笔直的脊柱隔着布料凸起,整个人蜷成了一团。
“不逗你,”符苏在他面前蹲下,露出宽阔的肩膀,“背你。”
第23章夏末
汪霁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上午十一点二十分。
睡得太久,他从床上爬起来,宿醉后的脑袋一片混沌,太阳穴都跳着疼,床头柜上他的柜子里盛了水,他拿起来喝了半杯,稍微缓过神。
他闭着眼睛,想起来昨天是自己生日,晚上在汪叔汪姨家吃玩饭,自己喝醉了,然后……
汪霁坐在床上愣了。
……然后被符苏背了回来。
脑袋疯狂回想,记忆在脑海里回潮,模糊的画面一帧帧地变清晰。
小路两旁是葱茏的树和山野间叫不出名的野花,春天的时候在和风细雨中缓缓地长,到了夏天,在烈日下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变得茂盛非常。
符苏背着他就在这条路上走,他的胳膊环住符苏脖颈,侧脸贴在他右肩,两个人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他一张脸醉得通红,嘴里在往外说胡话,说你知道吗,我大学的时候上心理学选修课,女老师有节课教了我们接触性安慰这个词…
他说得颠三倒四,符苏一直安静地在听。
那位优雅亲切非常的女老师当时确实为坐在底下的学生们上了这堂课,她说在自己十几年的心理咨询过程中,发现很多人从小到大都严重地缺乏肢体接触,甚至有很多人因为某些情感上的原因恐惧亲密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