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下十里左右有一个小镇,叫做青阳镇。
每个月云川都会下山一次,拖着自己这个月砍来的柴火去换点钱,在用柴火换来的钱去买一些生活的必需品。
不知道是不是云川几年前就开始习武的原因,年仅十五岁的云川,身高就已经接近七尺了。
拉着整整一板四百斤柴火的云川,习惯性的走到镇口第一户人家,熟练的敲响了院门。
这户人家在青阳镇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每个月都需要不少的柴火,可是距离最近的青云山上却是有些陡峭,并且山中偶有猛兽出没,索性他们就不派奴仆去山上砍柴,而是去买柴火。
云川每次来卖柴火,都是卖给这户人家。
不多时,一道苍老的笑声便是自院中响起。
“来了来了……”
院门打开,还是那个熟悉的老者,老者看了看云川拖着的那些柴火,有些惊讶的说道:“行啊云小子,这次怎么担来这么多?”
云川笑着回答道:“这不马上入冬了么黄伯伯,用柴火的地方也比较多,我怕你们府里不够用,就多砍了些。”
黄伯伯是这黄府的管家,还是之前在集市上遇到的,云川憨厚的性格很讨黄管家的喜欢。
闻言,黄管家的脸上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挥手示意几名下人把柴火拖进去后,从怀中拿出了半吊铜钱递给了云川。
云川并未立马接过,而是有些犹豫的说道:“黄伯伯,您给的多了些吧,以往我送二百斤柴过来都是一百五十文钱,这次四百斤也应该是三百文,您这是……”
闻言,黄管家则是和善的笑道:“云小子,你都说了是要过冬了,山中过冬更是艰苦,你不得在置办一些过冬的衣物啊?你看看你,去年这个时候才六尺二高,今年我估么着都有七尺了吧?”
“还有你爷爷,不得给你爷爷在置办一件过冬的棉衣啊?”
云川闻言,还想在拒绝一下,可是转头一想,自己的这件棉衣改一改或许还能对付过这个冬天,可是师傅年事已高,不能着凉啊……
但是云川仍旧有些犹豫,而黄管家却是直接把这半吊钱塞到了云川怀里,笑眯眯的说道:“收好了云小子,这多出的二百文是主家让给的,你要是过意不去下个月就在多砍点柴来,哈哈哈哈哈。”
云川闻言点了点头,心中便打定了主意,下个月再来送柴的时候要多带一百斤。
收了钱,云川向老者施了一个晚辈礼后便离开了黄府。
走在街上,云川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这十文买红薯,这十文买点青菜,还要买两块油布和盐布……”
“给师傅买两坛黄酒,两只烧鸡,还要给师傅买个……”
“剩下三百文,我改棉衣十文,剩下的刚好能给师傅置办一件新的棉衣和被子!”
算好这五百文怎么花后,云川便兴冲冲的朝着集市上跑去,每个月来镇上一次,算是云川最快乐的时候了,因为镇上有他的第二个朋友,阿牛。
阿牛跟云川年龄差不多,家里条件很一般,阿牛他爹去年在山上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云川知道后,每次来卖柴都会给阿牛留下五十文钱。
“阿牛!阿牛!”
因为今天多卖了钱,所以云川格外的高兴,想找阿牛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以往阿牛都会算准日子,每次云川下山的时候都会在院门口等他,不过这次不仅没在院门口看到阿牛,就连敲门喊了半天,阿牛都没出来给他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屋中走出一名妇人,眼中通红,似乎是刚刚哭过一场。
“婶婶,阿牛呢?”
妇人闻言,眼泪更是有些控制不住的落下,然后哽咽的说道:“阿牛他爹去年不是摔断了腿么,阿牛嫌在外做活挣的钱少,前几天随着征兵的队伍走了,当兵去了……”
……
给阿牛家留下了七十文钱,走在街上,云川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阿牛去当兵了,那他在青阳镇唯一的一个朋友也轻易见不到了……
直到天色渐暗之时,云川才拖着买的过冬物资回到两人所在的小院。
见到在门口坐着摇椅等他的老人后,刚才的不高兴顿时一扫而空,抱着木板上的那些东西高兴的说道:“师傅,今天四百斤柴卖了足足五百文呢,黄府人好,多给了我二百文。”
“这是给您带的烧鸡,这是两坛黄酒,这是给您带的肉饼,闻着可香了,足足五文一个呢……”
把吃得喝的介绍完后,云川又把一个布包藏在身后,神秘兮兮的问道:“师傅,你猜我这次买了什么好东西?”
老人笑着说道:“买新衣服啦?还是买新被子啦?”
“哎呀,什么都瞒不过师傅……”
老人有些无奈,在练武和学习兵法方面,云川绝对是天赋异禀,可是除了这两个之外,云川表现的跟开窍之前区别却并不大……
鼓鼓囊囊的一包藏在身后,能藏住吗?
云川兴奋的打开布包,露出了最上面一件充满了补丁的破旧棉衣,棉衣被改大了不少,可看起来似乎并未往里面多添一些棉绒,看起来倒是薄了一些。
不过棉衣下摆的一处,多了一个新的补丁。
“李掌柜亲自给我补的,这个小老虎好看不师傅?”
“呵呵,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好兆头哦……”
听着老人的评价,云川更是高兴不已,随即便翻开了旧棉衣下藏着的新棉衣,还有一床新被子。
“师傅你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老人一愣,看着旧棉衣下的那件崭新棉衣,不由得眼眶微红。
“师傅,你怎么啦?”
老人平复了一下情绪,宠溺的拍了拍云川的肩膀,笑着说道:“好徒弟,知道想着你师傅呢……”
“咦~师傅你又要煽情了哦……”
“去去去,小兔崽子胆大了,敢调笑你师傅了?做饭去,老夫饿了!”
“好嘞师傅,我这就去!”
望着云川跑开的背影,老人的情绪似是有些控制不住,几滴泪水自脸上划落,滴到了那件新棉衣上。
老人有些心疼的拿起棉衣,擦去水渍,喜欢不已。
即便是自己的衣服都这么破这么旧了,云川都没想着给自己置办一件新的,而是怕师傅冷,给师傅置办一件新棉衣和厚实的被子……
吃过晚饭后,云川一如既往的在后山练戟,只不过天气冷了,练戟的地方也从后山瀑布旁边转移到了后山山巅。
夜风拂过,衣袂飘飘。
少年赤膊持戟舞动,身上的肌肉虽然不多,可月光的照耀下却显得分外紧绷,好似一座刀枪不入的雕塑一般。
一戟破空,云川紧随而上,身体在空中翻滚一圈,长戟横扫一圈,身体落地之时,长戟也刚好顺势挑出。
月光下,持戟而舞的少年更如临尘战神一般,每一次挥动长戟,都有破空之势,更似是带着股股强烈劲气。
足足一个时辰,少年才缓缓收势,身上蒸腾着一股股的热气。
这套戟法练了一年多了,早已炉火纯青,白天扛着铁箱子练,还要双手交替着练,慢慢的,二百来斤的铁箱子在其肩上也如无物一般。
一旁看着的老人满意的点点头,见云川收势后,拿着棉衣快步走到云川身旁把衣服给他披上。
“天气冷了,可别着凉了……”
与老者回到小院后,云川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睡下,老人便是推开屋门走了进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云川。
“这是什么呀师傅?”
老人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师傅提前送你的及冠礼。”
云川接过木盒,有些狐疑的说道:“及冠礼就等及冠了再送呀,现在送给我算什么嘛……”
云川今年刚刚十五岁多,距离及冠还有四年多呢。
老人没说什么,用云川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道:“师傅也想等你到及冠呀,可是师傅的时间恐怕不多咯……”
“师傅你说啥?”
“没啥,我说让你打开看看。”
云川打开木盒,之间木盒内是摆放整整齐齐的两本书籍。
“哇,这是书诶!”
不怪云川惊讶,莫说青阳镇,就算是青阳镇周围的几座大城,都未必能找出几本书来。
纸质书籍的造价极其昂贵,一般都是贵族大臣们的专属之物,现在他们用的,大部分都是竹简。
这些年跟着老人,云川也学过一些兵法,也认识不少的字。
“啸龙十九篇……这是什么呀师傅?”
“兵法,你师傅我这些年也只参透了前十篇,至于后九篇么,就得看你了。”
云川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页。
“始计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
见云川看的入迷,老者也就没在打扰,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小屋。
凉州没有过新年的习俗,因为凉州的前身叫做凉国,凉国之主就是在新年当天被暗杀,导致的被赵北寰攻破,所以为了纪念他们的老国主,也为了铭记这段历史,凉州百姓就自发取消了除夕这一习俗。
冬天过的很快,转瞬即逝。
转眼间,青云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小院周围的花儿也探出了头。
这几个月的时间,云川过的很充实,白天练戟砍柴,晚上就在屋中研习啸龙十九篇。
老人的身体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的越来越差,不过却并未让云川看出来。
以往云川滴酒不沾,老人也不让云川喝,不过今日,老人却是破天荒的让云川陪他喝了一杯黄酒。
夜晚,老人慢悠悠的回到屋中,从塌下翻出了一个精致的长条木盒后,抱着木盒又走到了云川的屋内。
云川正抱着啸龙兵法读的痴迷,老人走进来都是没有察觉到,直到老人将木盒放在床榻上放出嗒的一声,云川才有所觉。
“师傅……”
云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然而老者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来身边坐下。
待云川坐到身边后,老者拿起木盒放在腿上,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把刀和两柄剑!
云川没说话,只是感觉有些奇怪,从上次他在青阳镇给老人带回来棉衣被子开始,他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师傅对他的关心好像是多了很多……
没理会云川的诧异,老人自顾自的说道:“这把横刀叫龙渊,与你的天陨雕龙戟是一块陨铁上、一炉造出来的,出鞘三十九斤重,当你的佩刀正好。”
“这两柄剑一雄一雌,雄剑蒹葭,雌剑白露,这是师傅的师傅传给我的,现在师傅就把它们传给你。”
“装天陨雕龙戟的那个箱子里面有三个槽子,就是给他们三个留着的。”
“记住了小云川,当你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姑娘时,就把这柄白露送给她哦……”
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云川虽然疑惑,不过却也认真的听着老人的话。
老人说了好一会儿,给云川讲了自己少年时所遇良人,却因身份的差距没能如愿,说了自己当年曾统帅过千军万马,但是却颇感无趣……
一直说到深夜,老人又给云川讲了讲为人处世的道理,直到最后,云川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床榻上昏睡了过去。
老人笑着给云川盖了盖被子,轻轻的离开了屋子,离开了小院。
“纵横云间天地,肆意万岳百川。”
“再见咯小云川,师傅要去找师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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