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滚烫穿透绵薄的纱布,一点点侵烫着莫心雨额间的肌肤。
快速跳动的心脏,跟着游移的指尖不断收紧收紧。
莫心雨紧咽下一口唾液,屏住接近紊乱的呼吸,她的声线晦涩暗哑像是快要绷断的琴弦。
“陆总,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裹了这么多层纱布,陆总以为会不痛吗?”
明明害怕到将近窒息的程度,可挂在嘴边的讨好回答还是被生生吞进肚里,偏要用机械的口吻责问陆枭。
隔着纱布的指尖终于停了下来。
男人垂下手臂,幽深的黑瞳静静垂凝不敢抬头看他的女人。
“抱歉,让夫人受苦了。”
带有歉疚意味的口吻毫无愧疚的情感夹在在其中,他略微掀眸看向摆在床头柜上的瓷碗和饭盒,殷红的唇角微扬。
“桌上的鸡汤还冒着热气,为表歉意,我喂夫人要再喝一点如何?”
强硬的反问没有给莫心雨留一丝拒绝的空间。
他上前自顾自往瓷碗里倒了一碗鸡汤,陆枭捧着金汤表面生满油花的瓷碗坐在病床边。
“鸡汤看上去很不错,夫人才醒还没吃什么东西吧?”
“来,喝一点鸡汤润润胃。”
盛着金黄鸡汤的白瓷勺紧贴在唇瓣,寒凉的惧意从勺尖蔓延至全身。
她努力抑制住想要颤抖的身体,微微张开唇,口舌含住已经温凉鸡汤。
只一瞬,油腻到发腥混合着浓郁草药的汤味直灌入五脏六腑和鼻腔。
莫心雨猛烈蹙眉,瘦肉的长指刚搭在男人腕间,恶人的反胃瞬间涌了上来。
“陆——呕。”
刚咽下去的鸡汤全数吐回碗里。
刺激的反胃感冲红了莫心雨的眼眶,也撕碎了仅存的勇气。
她……她居然吐到了陆枭的手上和袖口。
呕吐过后的激动刺激着呼吸,她手忙脚乱的用绑着绷带的手指,卷起另外一只手的袖口簒在手心伸着想要替他擦干净。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帮你擦掉。”
陆枭伪善的眼底掀起波涛的厌恶,他轻阖眼睫,将所有的厌恶盖了下去。
男人嘴角噙着温和宽宏的笑。
“没关系,不用擦了。”
他温柔握住莫心雨的手腕,将碗搁置在床头柜上,又从纸盒里抽出一张洁白的餐纸。
陆枭微微倾身,俊逸的面容一点一点靠近莫心雨惨白消瘦的脸。
他握着纸巾的手,轻轻替她擦去脸上的残羹。
“怎么?鸡汤不好喝吗?”
莫心雨的手簒紧被褥,她没敢接话,只是用瞪大的双眼一瞬不瞬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看夫人的样子,很怕我。”
“怕我,是因为夫人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觉得我会惩罚你,对吗?”
被残羹弄乱的纸巾揉成一团缩在陆枭掌心,修长的手指轻抬莫心雨的下颌,深邃的黑眸逼视着她。
女人迟迟没有开口回话,男人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脏污的纸团被陆枭随意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眸光略微瞟了眼打开的饭盒,他冷凝回眸。
“看来这些鸡汤对夫人来说,确实难以下咽。”
他单手脱下黑色大衣外套,搭在臂弯看着紧咬唇瓣靠坐在病床上,不安的莫心雨说道:“抱歉,我去需要处理一下。”
陆枭捏着外套冷眸转过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迈步。
“哒”
轻微的关门声,阻隔了一切的压抑。
“呼……呼……呼。”
莫心雨掌心用力扣在心口,大口的喘气。
她忽然响起古莹莹的嘲讽。
陆枭就像是地狱里面的恶魔,擅长用最温绵最残忍的手段,一点一点让对手主动蚕食自己。
他对陆献是这样,对待陆华也是这样,又怎么会放过自己?
疯狂的思索撕扯着所有的神经。
陆枭堂而皇之在陆老爷子面前承认错误是为了什么?为了表现出坦诚的模样,好将她拉进更深的地狱吗?
如果昨晚不是碍于有家主管着他,她大概已经变成两摊血淋淋的尸体,躺在停尸间里了。
有家主在,只要对家主来说,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对陆家还有利用价值,那么陆枭就永远不可能杀死她。
所以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唯一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剥夺她和孩子的命,仅此而已。
将死的混乱怨气再次涌上心头。
无法抑制的恨撕裂所有的感观,占据了整个大脑。
“哗啦啦——”
从洗手间传来的流水声,就好似死神高举着镰刀悠闲的砍蚀在人的肉体上,冰凉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下来。
莫心雨听着脚步和开门声,蓦地抬头用充血发红的双眼看向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陆枭。
愤恨的对上一双冷凝嗜血的眸。
淡淡的嗜血稍纵即逝,很快被绅士的温柔覆上。
他略过莫心雨的眼神,平静问道:“既然喝不下鸡汤,夫人还想吃点什么?我安排人给你送过来。”
“为什么?”
“你不是很想杀我和孩子吗?”
“为什么刚刚在爷爷面前承认,承认是你威胁了我?”
“陆枭,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我,是打算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把我折磨致死吗?!”
她压低嗓子,低沉嘶吼的质问。
“呵,温水煮青蛙?夫人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男人冷声嗤笑。
陆枭慢条斯理的回到莫心雨的病床前,微凉的指尖滑在她的颈侧。
“为什么?”
“夫人不是已经知道原因了吗?”
“因为在陆家,陆家家主的命令不容违抗。”
“至于一尸两命这种惩罚对夫人来说还是太过残忍,我于心不忍也下不去手。”
“所以我打算…”冰凉的虎口一把钳制在纤弱的脖间,逼着她抬头仰望他,男人微微挑眉,眼里迸发出异常兴奋的光,“让你安稳的把孩子生下来。”
莫心雨眼里的疯狂和怨恨稍稍减弱,她不可置信盯着陆枭一张一合的唇瓣。
“就像夫人说的那样,毕竟我也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虎毒尚不食子,我怎么会舍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呢?”
“更何况,现在我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孩子。”
莫心雨眉头紧蹙,眸光颤动紧盯陆枭,张了张口艰难问道:“需……你需要这个孩子?”
“对,我需要他。”
需要这个孩子?一个孩子被需要,值得利用才被亲生父亲留下来,是多么刺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