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风,冷雨,破碎心。
人们不喜欢发生的事有多种,就算冠以“最”字头的事也不能只有一种。人的感情是丰富的,能触动感情神经的每一件事儿都是很重要的。
功名利禄重不重要?富贵贫贱重不重要?生离死别重不重要?亲情、友情、爱情重不重要?
没有人能说明到底什么才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
有人以爱情为至高点,宁可舍弃生命,也要追逐完美爱情,但能说爱情就是人生追求之最吗?君不见那些为国捐躯的边关将士为保家卫国而舍弃了爱情吗?那是大忠大义!大忠大义是他们追求的人生之最。
凡此种种,皆因人而异。
萧飞逸几人不希望有坏事发生,但最最不想听见的事儿却发生了,大侠蓝占被袭身亡,坠身不死湖了!
这如同天外陨石轰击在海面,掀起万丈狂澜!
听到旁边人的窃窃私语,萧飞逸顿感天旋地转,一个飞身上前,一把抓住那说话之人问道:“你说什么?!大侠蓝占怎么了?!!”
萧飞逸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用力过猛,将那人的手腕捏断仍浑然不觉。
那和人私语之人本也是江湖好手,素有“混元小神侯”之称的栗林。
栗林混元真气已练至五六成火候,混元掌劈出足可以击毙一头健壮的牤牛,故而他经常自诩已晋身一流高手之列。可今天他居然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不说,还被这年轻人举手投足间扭断手腕,这岂不是白日见鬼了?
栗林杀猪般嚎叫起来:“我与阁下素无恩怨,何以阁下竟出手伤人?!”
萧飞逸恍若未闻,仍紧紧扣住栗林的手腕,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蓝大侠怎么了?!!”
栗林就算再笨此时也明白了,萧飞逸并非向他寻仇而只是问事。
可一个仅仅问事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怎么有那么高的武功瞬间就抓断了他的手腕呢?
剧痛由不得栗林多想,他面目扭曲地道:“蓝大侠遭玄知子暗算已经葬身不死湖了!万户镇上很多人都知道此事,前面不远处就是不死湖,此时正有几百个武林人物在那里吊唁蓝大侠呢!”
萧飞逸茫然中松开了手,眼睛睁得大大的,蹬蹬后退了几大步,险些摔倒,疯狂地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蓝伯伯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这一定是谣传,一定不是真的!不可能,蓝伯伯不可能被人暗算的,不可能的……”
萧飞逸是如此的大声,以至于把欧阳飞雨几人也吓了一大跳。
此时再看萧飞逸,双眼中的神采已消失殆尽,满目红赤,居然流出两行血泪。
混元小霸王栗林一旦获得自由,立刻由惊变怒,暗运混元真气,准备突出一掌以报断腕之仇,但猛见萧飞逸眼中血泪,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此人是蓝大侠的至亲之人?若此人真和蓝大侠有亲密的关系,这一掌可是万万打不得的。”
他抬头又望了望欧阳飞雨几人,见几人气宇轩昂,英华内敛,显然个个都是江湖好手,恐怕自己这一掌打出后又会引来很多麻烦,思量再三,转身离去了。
萧飞逸此时的神情可怕到了极点,嘴里吐出的话语已浑浊不清,身体抖动如筛糠,嗓子里忽然“咕咕”发出两声怪响,一口气没有喘过来,竟摔倒在地,晕死过去。
对欧阳飞雨几人而言,蓝占遇刺的噩耗也是晴天霹雳,也有乾坤倒转之感,可大家一看萧飞逸背过气晕倒在地,更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其扶起,捶前心拍后背,紧急为其输送真气。
练武之人讲究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武功高强者在水底很久都不需换气,可想而知修习内功者绝对迥异于常人。但萧飞逸乍闻蓝占去世却背过气去,显然是伤心欲绝所致。
几个兄弟为萧飞逸捶胸揉背半盏茶的时间他才吐出一口恶气醒转过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英雄也有泪!
萧飞逸醒转之后就放声悲哭,哭得众位兄弟也是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想想蓝占是萧飞逸多亲的人啊!两人亦父亦子,亦师亦友,其感情绝不下于萧笑天和萧飞逸的父子之情。
而蓝占千里迢迢赶到万户镇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几个年轻人保驾护航!
就是这样的一个至亲至近之人却惨死在了万户镇,让萧飞逸怎么能接受?
萧飞逸这一哭,哭得天昏地暗,哭得草木伤心,哭得死去活来……到后来,没有呜咽,没有眼泪,没有思绪,没有时空,一切都空白了,只留下一副躯壳瘫软在地上。
欧阳飞雨几人虽也悲痛欲绝,但见大哥除了一双大睁的眼睛表明他还活着外,其他别的生机全不见了,立即慌了手脚。
几人手忙脚乱地一通乱弄,萧飞逸仍似那走了魂魄的躯壳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吴命刀顿足捶胸,急得直跳,叫道:“这可怎么办?为什么我们试过的方法都不奏效?”
荀五也止不住心里的悲痛,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萧大哥,你要节哀啊,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蓝伯伯的在天之灵也不安宁啊!……”
车夫阿刚默默地擦下两行滚下的热泪,没有言语,没有下车,仍笔挺地坐在驾驶位上。
倒是小老头掀帘而出,仰天长叹了一声,喃喃地道:“蓝大侠一生光明磊落,却落了个如此下场,真是老天无眼!”
呆立了片刻后,小老头来到众人面前,对欧阳飞雨道:“欧阳少侠,你大哥皆是因为悲伤过度气血封住七窍所致,若不及时救治,就算不死恐怕也得残废!”
欧阳飞雨闻听此言,心中一动,扑通跪倒在地道:“老人家,您既然能指明原因,想来必有那解救的方法,请老人家救我大哥一救!”
小老头儿颤颤巍巍地来到近前道:“小老儿我数年前偶遇一农妇,她一日间死了两个孩子就是这样。幸好一游医路过,对其施了针才将其救活。救人的方法我倒还记得,可让我动手就不行了!”
欧阳飞雨急道:“老人家,您只管说出方法即可,我们依法而为就是!”
小老头从怀中掏出一布囊,将其展开,里面装的是粗细不一长短不等的银针。他从里面拣出一个很粗的三棱针递给欧阳飞雨,道:“用这根针扎在萧少侠的手心、脚心、十个手指头和十个脚指头上,然后为其推宫过血,当可苏醒。”
欧阳飞雨一愣,暗忖:“这是什么方法?十指连心,用这么一根粗针扎下去还不得痛死人?”
正思忖间,小老头儿已催促道:“欧阳少侠切莫迟疑了,迟恐生变,难道小老头儿我还会害你们不成?这大悲之痛,必须得用大痛之痛治疗方能奏效,实无他法,快依法施为吧!若不是小老儿我亲身经历过,我也断不敢把这大痛之痛强加给萧少侠!”
兄弟几人听罢,不敢再怠慢,除去萧飞逸的鞋袜,将三棱银针向他的脚心和脚趾刺去。
针下血出!
这三棱银针可不比那细如毛发的银针,用它刺入后留下的是一个三角形血洞,刹那间鲜血已染红了萧飞逸的双脚。
如此剧痛,常人早就跳脚惨叫了,可萧飞逸却似那枯木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兄弟几人心疼得要死,可为了救大哥不下手也得下手了,含着泪又把三棱银针刺在萧飞逸的掌心和十个指头上……
经过了如此剧痛,萧飞逸痉挛般地抽动了几下手脚。
小老头儿见状,立即喊道:“快向他的天灵和后心击上几掌,再为他渡入一些真气!”
欧阳飞雨应声出掌,拍向萧飞逸的天灵和后心,力道不轻不重,而荀五则忙不迭地为萧飞逸输入真气。
片刻后,萧飞逸咳嗽了几声,一张嘴,一股鲜血喷了出来,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恶气,苏醒了过来。
清醒,使萧飞逸手脚的疼痛更加清晰了,终于让他一声大叫后跳了起来。
小老头长舒了一口气,道:“萧少侠这就算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啊!也是老天有眼,老夫若不是碰到一回这样的事儿,萧少侠此命休矣!没想到,数年前讨得的针包竟有了用武之地,看来这是萧少侠的造化啊!”
小老头收拾好针包,也不等几人答谢,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又爬回车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