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出这种话,并非谷音一时兴起。
分家后,谷家人依然敢不断厚着脸皮算计大房一家,依仗的不过也就是双方存在血缘关系。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谷音把事情闹上公堂要个公道,他们一家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虽说谷音是换了个现代人的芯儿,对那些流言碎语不甚在意,若是实在传得厉害,大不了就换个地方生活。但大房的其他人不同,他们毕竟生在这里,耳闻目染的对名声十分看重。
所以,为了日后可以让谷家人有所忌惮,谷音还是决定要断亲。
谷老头一张脸拉得老长,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就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又在胡闹什么?”
谷音笑看过去:“爷爷,怎么能是我胡闹呢?魏婆子几次三番差点害死我们大房的人,怎么也没见你说她胡闹?”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喊:“还真是开了眼了,谷老大家这是出了个什么了不得的丫头哦,居然还要断亲……”
今天断亲这事若是成了,在整个河西村谷家这真真的当属头一份儿。
当然,头一份儿断亲的人家,也并不是什么好名头。
谷老头直勾勾的盯着谷音,眼神里充满恼怒:“你这个不肖子孙,早知道你刚出生我们就应该掐死你,省得你长大了来祸害我们谷家!”
谷音冷着一张俏脸道:“那还是麻烦您先把眼睛擦亮一点,看看清楚到底是谁在祸害谷家人!”
谷永福也不满的瞪了谷老头一眼,这件事前前后后他都有所了解,明明就是那魏婆子和周氏不干人事儿,这谷老头竟还在指责谷音,简直就是是非不分。
收回视线,他转过头问谷老大说:“谷老大,关于断亲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人们这才想起来,即便谷音这丫头厉害得紧,但毕竟还是男人当家,像断亲这种重大的决定,还得是谷老大来做。
谷老头也气势汹汹的问道:“老大,你当真要为了这个不孝子孙,与我决裂?”
就连谷音,也不确定的看向了谷老大。
上次他们分家,是提前通过气的,而这次断亲,却是谷音临时自作主张提出来的。
而且,断亲对于重视血缘与孝道的古代人来说,简直是过于离经叛道了。
可若是被欺负到这种地步上,谷老大还要因为那点可笑的血缘关系原谅他们,那也太拎不清了。
蹲在苏氏和一双儿女身旁的谷老大身子猛地紧绷,他缓慢地站起身子,然后语气坚定的说道:“族长,我同意断亲。”
他吃点苦受点委屈这都没什么,但媳妇儿和孩子是他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及。
谷音闻言一脸欣慰,好在她这个爹还算是个拎得清的。
谷老头眼皮子狠狠一跳,气得脸都绿了,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谷家其余人的脸色也很难看,眼看谷老大一家的生活就要好起来,这若是断了亲,日后他们连上门讨好处的借口都没有了。
谷永福颔首:“开祠堂。”
谷家历来是河西村的大族,祠堂历经几代人的修整与扩建,到如今已初具规模,与其他宗族的祠堂相比,算得上是小有气派。
一行人跪拜完祖先,说明来意后,谷永福拿出纸笔,飞快的写下一式四份断亲文书,并且按照常例,替他们签好了名。
“按手印吧,从今天开始,你们两家再无任何关系,希望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好生过好自家的日子。”
说完,谷永福长叹一声,将断亲文书交到双方手中。
谷老头和谷老大沉默的按好手印后,谷永福确认没有问题,拿出一份拜托牧沧海去县衙备案,又抽出一份放在祠堂,另外两份分别还给谷老头和谷老大。
谷老大一家人,终于彻底自由了。
谷音长舒一口气,笑道:“从此以后我们两家人再无任何关系,下次如果你们再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会揪着某些人,上县衙官老爷面前好好掰扯掰扯!”
民向来不与官斗,尤其像他们这种平头百姓,向来最怕见官。
魏婆子和周氏听到谷音说要见官,顿时被吓得冷汗直流,无论她们在村里再怎样泼辣不讲理,但一想到要去见那黑脸官老爷,吓得两条腿都有些发颤。
这次谷老头一家在谷音手里可谓是吃了个大亏,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这下还彻底断了他们想占便宜的念头,一家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谷音冷笑一声,带着谷老大一家人扬长而去。
……
出了这种事,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随便应付了下午饭,苏氏就又回屋守着还在昏睡的谷饶谷月去了。
今天她实在是心有余悸,暗暗发誓今后无论再苦再累也不能让两个孩子离开她的视线。
谷音从竹篓里拿出两条山花鱼,让谷老大给谷永福家送去一条,然后她拎着另一条出了门,朝着牧沧海家走去。
牧沧海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晃着蒲扇纳凉,远远地瞧见谷音来了,笑得眼睛都没了。
“小丫头,你怎么过来啦?”
谷音提起手里的鱼晃了晃,俏皮的笑笑:“来给里正爷爷送鱼啊!”
“就属你会说话。”
牧沧海伸出手指头,宠溺的往谷音脑门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扭头招呼道:“老婆子,快出来,咱家来客人了。”
“诶~来啦!”
一个浑身上下收拾得十分利落,就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端着茶水从屋里出来,见客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和蔼的脸上笑得更加柔和。
谷音甜甜的叫了声:“里正奶奶好。”
“诶~这丫头真乖……来,天儿挺热的,你先喝杯水,我去给你拿些吃食。”
徐婆子将茶杯往院里的小桌子上一放,扭头就又进了屋,谷音叫了两声也没把人叫住,也就任由她去了。
她垂眸看了眼茶水,村里普通的庄户人家哪里舍得买茶叶,也就是牧沧海的两个儿子都在镇上做买卖,家境殷实,才舍得拿出茶水来招待客人。
谷音喝口茶水润润喉,才笑眯眯地对牧沧海说:“里正爷爷,今天我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来,我也是有事相求。”
牧沧海坐正了身子,神色认真起来:“哦?那你快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