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老头一家紧张了一天一夜,难得松懈下来,睡得正香,却忽然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牧里正,族长,这么晚了,你们找我们有什么事?”谷老头看着眼前黑着脸的两个人,茫然的问。
牧沧海理都没理他,对谷永福说道:“永福,你在这里看着他们一家,我去找人把大家都叫起来,出了这种事,没法等到明天天亮。”
谷永福的脸色也难看得紧:“嗯,我会盯紧他们的。”
谷老头一家面面相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见胡婆子和徐婆子也在,魏婆子笑嘻嘻的凑过去套近乎:“两位老姐妹,这么晚了,找我家这是什么事啊?”
胡婆子冷哼一声:“乱叫什么呢?谁是你的老姐妹!”
徐婆子也难得的面色发沉:“可别,我可没有骂我的老姐妹!”
魏婆子被怼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俩婆子她平日里也就敢在心里骂骂,什么时候骂出口了?
“你看看,这不是误会了吗?肯定是有人污蔑我……”
“没有误会,我们亲耳听到的。”
魏婆子虽然心中疑惑,但见二人都没有理她的意思,只好又站回自家人堆儿里。
牧沧海很快就将村里人都叫醒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谷老头一家出卖他们的事说了出来。
谷永福、胡婆子、徐婆子在一旁作证,谷永福顺势宣布将谷老头一家逐出族谱!
村民们听得义愤填膺,一致要求将谷老头一家赶出队伍,至于他们上交的一袋粮食,概不奉还!
这一夜,谷音睡得格外舒坦,走出帐篷,梅姨已经做好了香浓软烂的腊肉粥。
用淡盐水漱完口,谷音端起腊肉粥喝了一口,空荡荡的胃口渐渐温暖起来。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早饭,常辉一边吃一边分享他的见闻。
“上半夜我带队守夜,牧里正和谷族长发了好大的火,说谷老头一家人坏透了,连夜把他们从咱们队伍里赶走了!”
常辉喝了一口粥,又接着说:“他们走的时候只有一袋粮食,除了三个男人,女人孩子都是哭着走的,那叫一个惨!”
谷峰插嘴道:“惨什么?他们那叫罪有应得。给他们留一袋粮食已经是里正和族长发善心了,他们可是差点害我们被那群流民抢杀呢!”
谷音静静听着,这结果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对了,牧里正还说,多亏他们跟着咱们往东跑,不然就被那群流民追上了。”
话音刚落,就见牧沧海和谷永福就带着好几个村民走过来。
村民们打老远就闻到肉香了,如今亲眼看见谷老大一家喝的肉粥,一个个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谷音笑着招呼道:“两位爷爷,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见到谷音,牧沧海铁青的脸上这才泛起一丝笑意:“我们吃过了,昨夜大家听说了谷老头一家的事,非要来找你当面道谢。”
“音丫头,谢谢你,我们都知道了,要不是你机灵,领着大家往东跑,我们一定就被那帮流民们追上了!”
“是啊是啊,你又给牧里正报信,又带我们逃过难民,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之前那个屡屡不服谷音当领队的大汉也来了,他姓崔,叫崔屠,人如其名是个屠户。
此时五大三粗的崔屠正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忸怩不安的走上前,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个音丫头,之前是我不对,你是个有脑子的……哦不,我的意思是,你比我聪明多了,你当领队,我服气了!”
说完,竟然还难为情的红着脸跑开了!
谷音看着那个将近一米九的仓惶背影,是又好笑又无语。
村民们为感谢谷音,凑了一篮子鸡蛋送过来,苏氏本想着推辞,没想到谷音却先一步收下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的好意我就收下了,今后我一定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领队人!”
几个村民乐呵呵的走了,牧沧海和谷永福留下来,问谷音说:“丫头,你家还有水吗?”
水,谷音家自然是有的,可是村民们不一样,他们逃得匆忙,粮食是带够了,水只匆匆装上一点。
这一路下来,就算是省着吃喝,也耗费得差不多了。
谷音意会道:“两位爷爷别急,今天中午我就带人去找水源。”
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往南出发,路上遇上的人越来越多。
谷音一问才知道,他们大多都是永州府的百姓,侥幸的躲过流民的抢劫后,逼不得已选择了南迁。
“唉,那群流民现在已经称不上是人了!一开始他们只是抢粮食,后来他们开始杀男人,抢女人,到最后,他们见人就杀,连刚出生的小娃娃都不放过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听到他们的对话,满目苍凉的感叹道。
这一路走来,他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他的女儿女婿,和那刚出生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小外孙,全都死在那群畜生的刀下。
听说他的女婿为了保护妻儿死无全尸,他的女儿死的时候紧紧抱着孩子,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与绝望……
一旁的男人见状,连忙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干瘦身子,红着眼眶劝道:“爹,你别这样,小妹一家已经去了,你还有我呢。”
老者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悲伤而又坚定的说道:“放心,爹一定会撑到你们一家安全为止,爹没有护住你小妹,就算搭上这条命,也要护住你们!”
“爹……”男人扭过头,快速抹了一把脸,闷闷的说:“爹,你别这样说,等咱们到了青州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谷音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流民逃到永州,本身也只求活命,但如今却为了生存,连人性都丢了。
而这些百姓手无寸铁,每年兢兢业业的上交赋税,家破人亡之时却得不到掌权者的庇护。
她深吸一口气,这永州王的第一个不作为逼疯了流民,第二个不作为害惨了百姓。
真是不配为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