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的话还是第一次听颜浅说,庄翎一直以为她是个温和的。
至少从前在她眼前是,原来都是装的么。
算了,庄翎顾念着从前的友情懒得同她计较,放了茶杯就要起身时,颜浅一掌按住了她的肩膀。
“果真是来讨茶的,竟敢无视我。”
庄翎头都没回,“姑娘,我劝你把手拿开,也别想将方才受的气撒到我头上。”
颜芩扯了扯颜浅的衣袖,“长姐…父亲说了让我们早些回去…我们走吧。”
东宁伯府虽说是有爵门户,但袭爵到上一代就早生败象,轮到这一代更是草木萧疏。
外人都说东宁伯府空有伯爵之位,却是三代蠢货辱没门楣。
现在倒好,眼看颜家只有两个女儿,往后都无亲生子能够袭爵,怕是只能过继宗室子了。
颜芩知道,她们得罪不起任何人,况且眼前这位姑娘看上去气质不凡,并非寻常。
她实在怕颜浅因逞口头之快而多生事端,拉着长姐往梯下去,转移注意道:“长姐,三日后国公府设宴为王妃过生辰,长姐不是为此而来的吗?”
“有长姐喜欢的衣裳吗?”
庄翎娥眉轻皱,庄何飞的速度还挺快,这么快就下了帖子。
颜浅瞥颜芩一眼,提到此事便不再为难,顺着她往下走,“当然有喜欢的,但你有钱吗?
“我不是说了让你把苏曲水给你买的花缎拿出来抵钱吗?花缎呢?”
“我…烧给苏家姐姐了。”颜芩小声说。
颜浅推她一把,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是有病吗!一千两的花缎你烧给一个死人?!你是有多蠢才会做这等蠢事!”
“那本来就是苏姐姐的东西,苏姐姐的遗体不知在何处无从下葬超度,我恐她找不到黄泉路…烧了花缎也算是求鬼神照拂了。”
“蠢货!回去再跟你算账!”颜浅脸上一红,是给气的,使劲薅着颜芩的头发直往下走。
遗体不知在何处??她死在外头难道都没人替她收尸吗?
庄翎跟着她们走到楼下,见姐妹二人已从正门出去,心跳不由得加快…
可是…谁会带走她的尸身?谁这么心狠竟不让她下葬?
难不成是庄代媛不让她入苏家族墓偷偷把她丢去乱葬岗了吧!
思及此,庄翎握紧了拳头,却在一声“王妃”中回过神。
彼云扶住她的手,紧张问:“王妃脸色不太好,是身子不适吗?”
庄翎摇头,“眼花缭乱,我实在选不出来,先回王府明日再来选吧。”
明日她要问问颜芩。
“你去那边买两盆芍药花。”庄翎走出摘香阁指了指斜手边的花铺,“我就在这儿等你。”
彼云见路不远应了声就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庄翎盯着对面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并快步走上去,从袖中掏出荷包全给了他,“小弟弟,可以帮姐姐去东宁伯府找颜芩二姑娘传个话吗?”
—
庄翎拎了一盒糕点回王府,吩咐彼云将芍药花拿去花房养着后,她带着糕点去了奉阁寒安殿。
褚烨又躺在凉亭醉翁椅中,双眼紧阖着,不知是梦见了什么,他眼角居然有泪。
他仅仅穿了竹青墨袍未披狐裘,凉亭挨着莲池难免发冷,庄翎去殿内拿了狐绒毯盖在他身上。
褚烨遽然睁眼,“做什么?”
庄翎跪坐在醉翁椅下,“天寒地冻,王爷莫要着凉。”
褚烨凝望她,“衣裳呢,挑好了?”
“没…妾实在不擅,摘香阁中的秀裳又实在太多,妾想明日再去看看,可以吗?”
“你的衣裳自己做主。”
庄翎拿出食盒里白花花的糕点伸到他眼前,“妾买了些糕点,白玉霜方糕,王爷要尝尝吗?”
“妾还买了两盆芍药,冬日应当不会开花的,不知为何那两盆开得很盛。”
她的润唇一闭一合,身上还沾了些花的味道,闻起来沁人心脾。
他往下看,她即使穿着一身布衣也遮不住她的好身材。
白皙饱满而又恰到好处,褚烨淡淡地扫她两眼。
“本王不吃。”褚烨攥住她那迎风飘来的发丝,绞在手里。
“不过…”
褚烨朝一旁招手,侍卫竟带着方才摘香阁外的小乞丐走了过来。
老天…
庄翎心脏砰砰直跳,白玉霜方糕倏然掉落在地,她一时意乱恍惚!
“你说…你为何要让他帮你传消息给颜家二女呢?”他的眼睛瞬间似结冰。
庄翎身子一震下意识往后躲,却没想被他牵住发丝,被他拽回。
额头陡然撞上他的鼻尖,“王爷,妾能解释!”
越是这时越要冷静,庄翎深情地注视他,“妾倾慕王爷,作为妻子怎不想和王爷互通心意?妾听王爷提到苏家大小姐便暗暗记在心上。”
“将才在摘香阁又听颜家二小姐提起苏家姑娘遗体下落不明,故而好奇,便约明日相问…”
“庄翎说过不会欺瞒王爷,若是妾逾矩了,但凭王爷处罚!”
不知是什么字眼打击了褚烨的心,只见他脸色突然一黑,不由分说地重重攥紧她的纤脖,“你也配同本王互通心意?”
“庄翎,京师之内你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本王的眼,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罚你才这般肆无忌惮!”
庄翎紧闭着眼挣扎,嘴里挤着说:“是妾的错…妾只是想…”
“还想狡辩!”褚烨的怒意快将她活吞。
“这两日你只准待在奉阁哪儿都不许去,若是跑出奉阁半步,本王打断你的腿!”
说完就将她丢出去,甩开的狐绒毯落在地上,他兀自进了寒安殿。
庄翎眼底充血,拼命咳嗽,当真差些被他掐死…
她手指紧紧扣住地面,下棋需慢,这次的确太过心急,但她那尸身连土都未下…如何能不急呢!
现在褚烨不仅禁了她的足,还将乳母也困在王府,她实在猜不透褚烨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乳母能做什么。
是想将她身边人一个个的都除个干净才心安吗?
庄翎撑着凉亭檐柱起身,刚站稳却脑里一黑,嘴中猛然吐血,接着四肢无力狠狠栽了下去!
“我嘞个亲娘!你这是碰瓷儿啊!”
正走到凉亭外的单羊见她倒下去顿时一惊。
跨入凉亭瞧清地上的血后忙大喊道:“褚烨!你的小娇妻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