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翎顿时生无可恋,随他走进去,“王爷今日不用入宫吗?这些小事,妾自己来就好。”
一口话似在说他太闲,她伸手要拿过药碗,褚烨举高了些。
“小事?喝个药东躲西藏像是见了鬼,你是想白白浪费了本王的这些名贵药材吗?”
“给妾喝了更为浪费。”
褚烨拿着药碗递在她手里,“里头勾了梨汤,太医重新开的方子定不会苦着你。”
庄翎低头看着碗中汤药,细细一闻确实有股梨花香,“王爷怎会对妾这么好?”
褚烨深觉她天真,抬着她的手将药碗送到她嘴边,看着她仰头喝下,“你若听话好好做棋,本王还能对你更好些,但若你不听话,本王自有千百种法子施在你身上。”
“妾自然是听话的。”
个鬼。
庄翎喝了一口觉得这药有些不对,她母亲一族是杏林世家,母亲在幼时也教过她识药尝药。
她虽不精通,但这里头有一味药十足浓烈,在舌尖绽开后还让人觉得冰凉不已。
细细咂了味才觉出这哪是什么补药,这分明是寒毒的药方啊!
但为了不惹怀疑,她一饮而尽。
果不其然,褚烨见她喝到见底后就开口说道:“这里头是寒毒引,喝后每月十六都会毒发,十六那日,本王要你去庄家找一样东西。”
庄翎装作吃惊,手里的药碗“啪”地落下来,声音颤抖地说:“即便没有这碗毒药,王爷的吩咐妾也是会照做的,王爷是信不过庄翎吗?”
“王爷…妾害怕…妾不会毒发身亡吧!”她拉着他的衣袖,眼神里惶恐不安。
他从不信任何人,唯一信的也只有三年前救他于危难的苏曲水。
但她最后却在庄家出了事,他是有多蠢才会信庄家这群戏精?
可惜国公府现在动不得,庄家能盛三代都是靠着裕王,留着庄何飞也是因着裕王。
庄何飞求新帝赐婚时,那玉玺可是他亲手按上去的,为的就是通过庄家的女儿暗中探寻裕王踪迹。
待裕王落网,他定会灭了庄家,但可以保庄翎不死。
而这寒毒引服用下去会使人百毒不侵,纵是庄何飞往后想对庄翎下毒逼她做出对他不利之事,也没有用。
护她也是护己。
“你只要听话,本王定会按时给你解药,必不会让你死在王府。”褚烨眯了眯眼,拿出印着裕王私印的宣纸,“你去庄何飞的书房找找有没有印着这徽号的书信。”
她瞧褚烨手里展开的信纸,那上头画着的东西似是一只仙鹤,好眼熟…
她好像在苏府的什么地方见过。
等褚烨走后,庄翎捏着信纸想了想。
突然回想到母亲的嫁衣上头好像也绣着仙鹤,并且同这张纸上的一模一样!
依稀记得母亲和父亲的感情不大好,父亲虽然对母亲言听计从,但他们从未亲密腻歪过。
母亲曾在宫中做过女御医,父亲总是不允她再入宫去,二人因此争吵不断,而当母亲拿出那件嫁衣时,父亲就立刻闭口不言了。
可是褚烨要在庄家找的印记,母亲的嫁衣上怎么会有呢?
这仙鹤徽印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啊啊啊!头疼!
看来一切都得在十六那天一并查查。
—
夜里睡的时候,许是因服用了寒毒引,庄翎总觉全身发寒,叫彼云加了些厚的被子也不顶用。
到了三更浑身就更加颤抖,她听闻褚烨今晚居然没入宫去哄小皇帝睡觉,披了外袍光着脚往寒安殿去。
彼云靠在侧殿廊下睡着了,一旁的寒安殿熄了烛火,夏姑姑说褚烨即便歇息时都要点着烛。
眼下黑沉,怕是褚烨不在这儿。
她有些看不清路,但忽地闻到一股沉香的味道。
想起从寒安殿左侧过去就是上次瞥见的那间灵堂,褚烨应当就在里面,她不想打搅,故而要离开。
“对不起…我后悔了。”
褚烨哽咽的声音从那屋飘出,什么人居然能让褚烨这个杀千刀的说一句对不起和后悔?
庄翎不免因好奇停了脚步。
只听褚烨接着说出一句又一句悔恨的话。
“我不该为了将你推远说狠话,更不该因那么多的顾虑拒绝你…我每晚都在后悔,我每晚都睡不着,老天连让我在梦里见你的机会都不给…”
“我早该娶你,即便你有婚约在身又如何,我是摄政王谁敢多说半句!但太晚了,实在太晚了…”
“你等等我…等我做完这一切就来陪着你好不好?”
庄翎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瞥着那窗牖里的褚烨正抱着牌位跪坐在地,双手捧着脸挡着呜咽声。
而后又捏拳锤地。
平日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对谁都是趾高气昂的尊者此刻卑微地匍匐在此处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他说有婚约…那他定是为了白月光姑娘而哭。原来你也是会哭的,也是会知道后悔的。
她也被他拒绝过,不知褚烨会不会因此后悔?
哭得这样惨怎就不知换位思考下她那日来求助的处境呢?
谁整日闲出蛋了会爆出你那些破事!
况且她根本不敢说出去,要是被人晓得她在岭南藏了男人,还和那男人在山洞待了整整两日,她的名声要不要了?
那不更被庄代媛逮着搞死她的机会了吗?
在岭南那时她还对褚烨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让他另寻别处。
是谁死赖着不肯走,还说着一句,“女子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
结果到她求他之时,他却说,“本王会要一只被人丢弃的脏鞋?”
但那日算起来她也有莽撞之处,她打算用身子去换得一个免死金牌,可没想起褚烨有白月光。
但他即使不帮,也实在不用杀人灭口吧!
想起来就觉得肚子疼,腹上那刀子捅得实在是狠,等找出那刺客,她定要还之彼身!
有些冷了,庄翎欲转身离开时,后背陡然发出一声——
“王妃,您怎么在这儿啊?”
谢绡突然喊出此声吓得庄翎一激灵,看她喊完想逃,庄翎忙拉住她的手,“谢姑姑在说什么啊?”
她做出迷茫的表情,谢绡还在挣脱,那灵堂木门发出重重一声响,褚烨举着灯烛过来。
庄翎趁黑捏着谢绡的手往自己胸口推了一掌,她退后刚好倒在褚烨怀里。
昏黄烛火下的他鼻尖还红着。
“王爷?王爷怎地…还没歇息啊?”庄翎困惑地问。
“王爷…”谢绡见庄翎的操作震惊地跪下去,“王爷别误会,她…这、这都是她演的!”
“奴婢没打她也没推她,奴婢只是见她站在此处偷听才问了声,庄翎!你怎么这么会装啊!”
褚烨俯视着庄翎,她先发制人,“我装什么了…?”
褚烨问:“你听到了什么?”
“妾…听?”庄翎疑惑地看着他的眸,又扭头看向谢绡,故作恍然大悟,“谢姑姑求我出来说要道歉,原来竟是为了陷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