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人被惊得一个趔趄，回头看林青一手提刀，身后还往下滴血，再往远处看一路血迹，他撒腿就跑。

林青不敢追，回到家插上院门后跌坐到地上，她刚刚也是强撑着。

怕吗？她又不是杀人魔，怎么能不怕呢？万一林老大家发狠，吃亏的是她。若不是不得已她也不想这样做，还好结果不错，至少让人知道她强硬的态度。

小半袋米对她来说分量不轻，后怕加累，林青坐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大姐！”林冬以为大姐在东屋睡觉。出门看见林青脚边沾血的砍刀，地上还有一滩血，小姑娘哭着跑过来，“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大伯打你了？”

“姐没事，是鸡血，我没受伤，别哭！”林青把头上的白布扯下来。她脑后肿了个包但并未破皮，血是她后抹上去的鸡血，要的就是醒目震撼。

他们姐仨势弱，这般也是为了博村民的同情，不得已而为之。相信有了今日这一出，林老大一家想对她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安抚好妹妹，林青回屋把衣服换了，身上全是脏污，尤其是后背都让血浸透了，其实她是故意的。要让人有所畏惧，不止林老大一家，还有别的心思坏的。自古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就是要让别人看见她狠厉的一面。

这身衣服不能要了，林青把衣服卷吧卷吧塞进灶膛。院中两个小的蹲在鸡和米旁边眼睛亮晶晶。

“大姐好厉害！”林峥发自内心的赞美。

“大姐！”林冬声音却透着委屈。从大伯家把粮食抢回来了，他们有吃的了，不会饿死。可刚刚大姐的模样，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林冬跑过来扑到林青怀里，弟弟有样学样，也扑过来抱住林青大腿。

林青一手一个抚摸两个孩子头顶，“姐不会让你们饿肚子，走，给大姐帮忙，咱们炖鸡。”

“好哎！”小小的林峥原地蹦跶了一下。

林青把小半袋米倒进米翁，这些米至少能撑半个月，若是像以前顿顿喝粥，一个月也是可以的，但林青不打算那么省，时间长了身体会垮，两个小的还在长身体。等她恢复一些，就想法子赚钱，实在不行就去镇上做工，总能赚一口饭吃。

家里柴禾都被张氏抗走了，林青去后院把园子的栅栏拆了烧火，旺山村背靠大旺山，只要不懒烧的柴还是有的。

鸡已经死了留不得，两只鸡都让林青剁成小块，熬出小半罐油。鸡油有股味道，但他们家现在没得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林青从米翁后面的耗子洞里掏出半包盐，这是林冬藏的，每次喝粥就只放一点点。

水没过鸡肉，大火炖。林冬烧火，林峥蹲在门口盯着热气腾腾的锅。两个小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一股香味飘出来，林峥吸了吸口水，“真香啊！”

爹娘在时，他们就没缺过肉，自打林母去世。半瓮腌肉被张氏搬走，到现在姐仨就没吃过肉。林冬也忍不住偷偷擦嘴角。

早上的粟米饭还剩点，林青加了水，放在炖鸡上加热。鸡肉很好熟，尤其是木柴大锅炖，半个时辰就软烂入味。

林青先给两个小的一人一个鸡腿，姐弟俩小脸红扑扑。林冬懂事地让大姐先吃，不吃她还不依。

林青只好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没什么调料纯的鸡肉香。

“小心点，别烫着。”

“知道了大姐。”林峥举着鸡腿，“凉一凉再吃。”嘴上这么说，见大姐没看他，偷偷咬了一小口，香的小家伙眼睛都眯起来。

大碗热了粥，就没有装菜的碗了。林青暗骂，真是便宜了林老大一家。

林青把昨日从隔壁借米拿来的盆倒出来，装了小半盆鸡肉。“你们在家等着，我去刘奶奶家借几个碗。”

“知道了。”两个小的，啃鸡腿头也不抬。

林青摇头失笑，出了院子敲开隔壁的门，刘大媳妇李氏看见林青端着半盆鸡肉愣住了。林家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今早还没米下锅，怎么半天不到就有肉吃了？

“伯娘，我来还您家的盆。”林青把盆递过去。

“哎呀，这、这哪里使得。”李氏不好意思收。

“伯娘，我还有事求您呢。”林青把盆塞给李氏，“我家碗都被张氏拿走了，我想跟你借几个碗，等以后买新的再还您。”

“嗨，我当什么事呢。”李氏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借银子、借米的就行。谁家都有几个闲碗。“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这时刘氏从屋里出来，她看见儿媳端着半盆鸡肉，挺奇怪，“丫头，你哪里的鸡？”

“我去大伯家把我家的两只鸡杀了。”

刘奶奶：“……”这话听着就不对劲儿。“咋回事？你去你大伯家了？”林青躲林老大都来不及，还能往前凑？

林青与刘家都是后盖的房子，在村子最东头，所以林老大家闹出的动静，刘氏没听见。林青简单说了下，她笑着道：“我总得立起来，不然我们姐弟三个就真没有活路了。”

“这就对啦，你早该如此，不过今后可不能这样了，万一你大伯下死手，你一个人咋办？”刘氏一阵后怕。

“只要他们不惹我，我肯定不会那么干了，我也想好好活着。”林青道。

刘氏狐疑地看了一眼，她觉得林青变了，而且是大变，这样的话以前林青绝对说不出来。难道是被欺负狠了性情大变？

李氏拿了四个碗出来给林青，刘奶奶瞪了大儿媳一眼。“好不容易有点肉，自己留着吃，咋还往这送。”

“我们吃不完，放着怕坏，顺便过来跟您借碗，您别介意就成。”吃饭的碗都要跟人借，林青有些不好意思。“我就不待了，他俩还等我呢。”

“快回去吧。”刘氏挥挥手。

等人走后，刘氏叹口气：“鬼门关走一趟，终于强硬起来了。”老太太年轻守寡，这么多年的艰苦生活，她明白一个道理。

软弱的人谁都想踩两脚，都想从你身上刮下一层肉。她之前就跟青丫头说过不能一味忍让，姑娘家怎么了？他有弟弟又不是绝户，她大伯凭什么要她们的房地？

只要够硬气，再有里正和村里人帮衬，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可那时候的林青整日愁眉苦脸、以泪洗面，一直被爹娘保护的姑娘根本就不敢与大伯大伯母硬来，刘氏也是恨铁不成钢。现在见林青性情大变，一改往日的懦弱，刘氏不深究原因，反而替她高兴。

“娘，青丫头特意送过来，我琢磨着不要不好，就收下了。”李氏小心地看着婆婆，解释道。

刘氏：“收就收了，日后多帮衬些便是。”

“哎！”李氏痛快答应，她跟婆母念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林老大家好几个男人，身强力壮，要是偷偷使坏，林青还是吃亏。总不能每次都去杀□□。一次能行，第二次就没这么容易了，那一家子都不是东西。”

刘氏瞪了儿媳一眼，但却把话听进去了。

晚上她找到林青，“你弟弟还小，你们三个这样下去不行，你十五了该嫁人了。”

林青：“我不嫁人，就守着弟弟妹妹过。”

刘氏虎着脸：“净瞎说，姑娘哪有不嫁人的，会被说闲话，也会招来不三不四的人，若夜里来个无赖，你招架不住，万一出了事，唾沫都能淹死你，到那时林峥和林冬咋办？”她刚守寡那会儿，总有人在她家院外转悠，夜里都睡不踏实，直到儿子长大才好转。

“家里没个男人，总归不妥，你大伯一家没安好心，万一林峥有个三长两短，你大伯就不是闹了，他可以直接抢了你家房和地，官府都管不着。”

林青想到早上鬼鬼祟祟的男人，尽管她不情愿，可刘氏说的有道理，这世道就是如此。

见她听进去了，刘氏又道：“你一个姑娘家总归应付不来，不如招婿吧，找个老实男人，好拿捏。等林峥大了，一切都好说了。”

招婿？这是个办法，但林青有些接受不了。“谢谢奶奶，我会考虑的。”

“仔细琢磨琢磨，想好了告诉我，我让人给你找找谁家兄弟多，人老实可靠，还是你当家做主。”听进去就好，刘奶奶拍拍林青的手，“好了，我回了，尽快给我答复。”

送走了刘奶奶，林青长叹一声。吃绝户害人不浅！胳膊拧不过大腿，一个人不可能与整个时代对抗。

招赘啊！真要走这一步？林青辗转反侧一个晚上也没狠下心招个陌生男人进家里。

早上林冬还问她：“大姐，你昨晚咋了，翻来覆去的，生病了？”两个小的害怕，夜里都跟林青一起睡。

“没有生病，愁的。”林青道。单身这么多年突然要与陌生男人过日子，关键是要睡一个被窝，难以想象啊，不行、不行，想想都无法接受。

“大姐，你愁啥？咱家米够吃了啊。”林峥天真地说。

林冬敲他一下，“那么点米吃不了多长时间，你要少吃一点，还有大姐、”林冬板着脸，“你不能顿顿都是干饭，得省着点吃啊。”

林冬像个小管家婆，说完弟弟训姐姐，林青好笑，“是是，这个家没你得散。”

招婿一事等等再说，这两日她打算进山或去镇上找找出路。找男人不如赚银子重要。

正说着，大门被拍响。林青怕是大伯一家，她拎起房檐下的砍刀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清俊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