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七自古就是名贵药材，地位堪比人参，其生长周期长，对环境要求也较高，一般地方种不得。这里的种子应该是附近山里采的，林青想试试。

“这个贵。”刘丰颠了颠手里不够一把的三七种，“你若要的话，半两银子吧，不过青丫头，三七山里不多见，定是不好活。”

林青道：“我试试，二叔给包起来吧。”

刘丰不死心，又问一遍：“你真要？这么点就要半两银子。”半两银子够他们姐仨吃几个月了。

刘丰也是好意，不想林青花冤枉钱，但他发现这丫头固执得很，不听劝啊。他记得以前林青不这样，是个娇羞的小姑娘，眼前的这个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好吧。”反正自己也劝了，不听也怨不得自己。刘丰把店里五斤多的牛膝种子和六斤多点的黄芪种子都给了林青。药铺是他岳父开的，往常种子卖给药材商，他念在林青养两个弟妹不容易就给便宜了些。

将近十二斤的种子总共十两银子，见林青拿的银票，刘丰诧异，林青自从爹娘去世后日子过得非常不好，时常要他娘接济，她如何拿得出银票？

刘丰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林青解释道：“我相公给的银子。”

成亲了？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刘丰也不好多问邻居家姑娘的婚事，便接了银票。

除了种子，林青又要了点别的，刘丰看她两眼没说什么，心里却更加奇怪，这丫头怎么突然对药这么了解？

刘二叔疑惑的眼神，林青全当没看见。她是普通女人，力气比不了男人，总得备点东西防身。

买到种子，林青心情不错，她家十亩地估计得需要二十多斤左右的种子。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去年的种子不好收，货郎那边能不能收到还不一定呢，十亩地倒不必全种，能种多少算多少吧。

与车夫约定回村的时间还没到，林青走进一家书肆买笔墨纸，她想利用空闲时间认认字，不能总做睁眼瞎。

她买的都是书肆里最便宜的笔墨纸，砚台都没要，准备回家找个破碗凑合用，但却给宋彦买了一刀好纸。宋秀才去府城一趟，都没要她银子，自己总得表示表示。

一刀不算特别好的纸花了一两银子，难怪古时穷人读书难，纸贵书更贵，一本手抄《三字经》也花了一两银子。林青把书和纸小心地装进背篓，想供弟弟读书，任重而道远。此时的林青不会想到她何止要供弟弟读书啊。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林冬做好了晚饭。农家不忙时为了省粮食每日只吃两顿，早上一顿，申时左右吃晚饭。

见大姐回来，林冬往桌上端饭菜。林峥跑到西屋敲门：“姐夫吃饭啦。”

宋彦平时就在西屋读书，无事从不出门，到饭点都是小舅子去唤他。宋彦出来摸摸林峥的头顶，小孩仰起脑袋对他笑。

林青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出来，她把一刀纸递过去，宋彦甚是惊讶，“给我的？”

“对，我买了纸笔和书，顺便给你也买了些。”林青把纸放到他手里，又把自己买的收起来。

自己手里的纸和林青手里的纸，好坏一看便知。宋彦不知该说什么好，其实他平常也用低等纸，这种好纸，一年也就买个几十张以备不时之需。

见她手里拿着本三字经，宋彦不解：“你买《三字经》做什么？”

“我想学认字，这本花了我一两银子，这才多少个子啊。”林青把书从头翻到尾，薄薄的一本。

宋彦看她一眼，有意识认字的女子不多，林青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他拿过那本一两银子的《三字经》翻开看了看。“我抄一本四钱银子。”而且字比这本好。

书肆净赚六钱银子，林青可惜道：“早知我把银子给你啊。”

宋彦把书还给她：“我那有几本启蒙书，你若需要尽管拿去用。”

“那感情好，多谢宋公子。”林青眉开眼笑。

这一趟书肆让林青认识到了书的贵，能不花银子自然好。不过她也不会白用，在别的地方补给宋彦就是了。

“吃饭吧。”林冬把每个人的饭都盛好。

林青把种子放好，洗洗手坐到桌边，她端起碗，其他三人才动筷。这似乎成了家里的习惯，只要林青没上桌，无论是两个孩子还是宋彦都不会动筷子。

林峥想起大姐刚刚叫姐夫“公子”他很是不理解，“姐，你咋总叫姐夫公子啊，公子不是叫外人的吗？”

他夹了一筷子煮萝卜干，边嚼边皱着小眉毛，“狗蛋他娘叫他爹死鬼、小月她娘叫她爹俺家那口子，还有……”林峥把村里婆娘们对自家男人的称呼说了个遍，就觉得他姐这么叫姐夫好像不够亲切。

林青咬了一口白面馍，脸不红心不跳，“狗蛋爹是秀才？小月爹认识字？你姐夫可不一样，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雅称，我要叫他死鬼、俺家的那口子、”

“咳咳、”还不等林青说完，宋彦就被嘴里的饭给呛着了。

林青憋笑，下巴一点宋彦，“看吧，你姐夫都接受不了。”

林峥想了想好像也对，他姐夫是秀才，跟村里人可不一样，叫法自然也不能一样。

“吃你的饭，别跟长舌妇似的，学那些不中听的话。”林冬瞪了一眼弟弟，转头对她姐道：“里正今儿来问咱家啥时候翻地？翻完地还得晒几天才好种。”

这是怕她不懂，特意过来告诉一声？里正照顾她，大概有宋彦的关系，村里有个秀才做里正的脸上也有光，要是秀才将来能高中那就更荣光了。林青看了一眼低头默默吃饭的宋秀才。里正要是知道一年后他寄予厚望的秀才要远走高飞，不知会作何感想。

药材种子有了着落，接下来便是地了。她家的十亩地种庄稼都是好田，但并不都适合种草药。比如黄芪耐旱怕水涝，土质疏松的砂壤土最好。牛膝喜温干燥，土层深厚、地势向阳最适宜。他家有块地种黄芪可以，但另一块洼地种牛膝却不合适。

前段日子捡柴，林青把自家和村里各家的地都看了一遍。赵康平家在山里有块地十分适合种牛膝，她打算把它换过来。

林青说了自己要换地的想法，赵康平不同意，不是觉得吃亏，而是觉得林青瞎搞。哪有人用好地换别人的山地？他好歹跟林爹是好友，怎么能欺负他女儿。

他家那块地里面有细沙，种粟和豆子都不爱长，他并不知道就是这种砂质土壤排水性好，才最适合牛膝的生长。

好说歹说都不行，女人做事有诸多掣肘，林青只好请自己的“男人”出面。

听她说完缘由，宋彦也很惊讶：“你要种药材？你会？”这大概是人对新事物最常见的反应。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有八成把握。”林青没有把话说死。“你只需帮我把地换下来，其他的不用你做。”

宋彦蹙眉不语，姐仨的生活刚刚好转，林青若是种不出药，损失一年的收入不算，她手里的银子也得全搭进去，得不偿失。

有心想劝，但林青说的也对，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都按照老路子走祖祖辈辈也不得翻身。宋彦纠结了一番同意帮她。

有宋彦出面，请里正从中说和才把地给换了。赵康平家那块地有六亩多，林青家的整好五亩，但林青家的地价钱高，平等交换，表面上看林青亏了。

有人说林青傻，她家那五亩地值赵家□□亩山地，结果她就换了六亩多。林老大家气得要死，张氏嚷嚷着要找林青，被林老大喝住。“里正给过了手续，你去做什么？找骂吗？”

“这死丫头，就说她养不了家，她偏要拧着，这才多久就败了五亩好田，再这样下去那个家都得让她败光了不可。”张氏的心都在滴血，就像林青换出去的是她家地。

“看她能种出什么来。”林壮冷哼。把地给外人也肯给自家人，那就让她颗粒无收。

林猛重重地把门关上，先前给媒人说他很快就要有房子了，姑娘那边等他的房子，说好了有房子才成亲。如今房子没了，婚事自然黄了，林猛把这笔账都算在了林青头上。

地换好后，林青便花银子雇张德家的牛翻地。种药材要深翻，林青花了三倍的价钱，让张德用大犁来来回回翻了三遍。

张德多赚不少银子，开心之余也是很不理解，“青丫头，你这地为啥要犁三遍？地底下的土都翻上来了。”

“我听说深耕庄稼长得好。”林青不想多说。现在说什么都有人怀疑，等秋天她赚了银子，都不需要解释人们自然就都接受了。用事实证明比说多少话都管用。

张德叹口气，心里隐隐为林青担忧，他跟村里人一样不明白林青为啥用好地换了山地。平日瞧这丫头也不傻呀？这日子要是过不起来，宋秀才还能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