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喜欢女人花钱大手大脚,何况林青用的还是宋秀才的银子,刘氏替她担忧。
“家里东西都让我大伯拿走了,屋子里要啥没啥,宋彦嫌家里太空,这才一次置办的多了些。”林青没有说那是自己的银子,不是她不信任刘氏,而是不想引来麻烦。
“你心里有数就成,你俩上头没有长辈,遇到事商量着来。”刘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关上门。
从隔壁回来,林青带上半吊钱、两包糕点和大约二斤的猪肥肉去了里正家。想要在旺山村好好生活,非常必要跟里正打好关系。
去完里正家,林青又去了先前给她送过东西的人家,每家都送了一包不贵但平常也舍不得买的糕点。
回到家林青着手做饭,林冬烧火,肥肉熬了半坛子油,瘦一些的过油后放盐做成咸肉,这样就不用总往镇上跑了。她今日买了这多东西,大概让不少人眼红,短时间内不能买肉了。
锅里滋滋作响,阵阵肉香飘到门外,和两只小狗玩的林峥吸吸鼻子,“可真香!”
“等会儿吃油渣更香。”林青边擦汗边用木勺搅拌锅里的肉。小时候奶奶常给她做油渣,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炼得恰到好处,吃一口酥软喷香,百吃不厌。
林峥咽了咽口水,不去想油渣有多香,而是隔着门槛问他姐:“他们给咱家送了米糠、豆子,都不值钱,你咋还点心啊,咱们不亏了吗?”
林冬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米糠豆子是不值钱,那也是他们的口粮,那时我们连糠都快吃不上了,人家给了就是心意,我们要领情,这叫礼尚往来。”林青趁此机会教两个孩子人情世故。
“先前没有吃的,都没人帮我们。”林冬嘟着嘴不太高兴。
“那时我软弱,他们不帮一是不想惹上张氏,二是怕帮了最后也是大伯家捞好处。后来他们看到大姐没那么容易被拿捏,再后来宋秀才来了咱家,这都说明我们家逐渐变好,他们也愿意帮一把。”
她先前被林老大欺负,没几人对她伸出援手,宋彦这个秀才来了之后,有些人跟她的关系一下子近了。林青能理解,这就是人,贫穷和软弱在哪里都要被欺凌,村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好了。她管不了别人,只做好自己。
“是不是觉得那些人很势利眼?”
林冬点点头。
“其实是人之常情,你俩要记住:旁人有难处可以适当帮一帮,但要量力而行,绝对不能因为帮别人而让自己陷入困境。借出去的银子、送出去的东西都要做好收不回来的准备。”
说到这,林峥气呼呼道:“以前狗蛋总跟我借钱买糖,从来不还,我以后再也不借给他了。”前段日子家中艰难,他就去找狗蛋想把借他的六个铜板要回来,狗蛋耍赖说没借过,他爹娘也不给。
林爹还在时,林峥手里总有几个铜板,是村里孩子羡慕的对象。孩子年纪小,人家借他就借,反正也没几个钱,大人就没管。有了这个教训,都不用人教,林峥自己就长记性了。
“笨死了。”林冬瞪弟弟。
林峥嘿嘿笑,问大姐:“米糠还有一些,不吃了吧。”家里买了很贵的米和面,粟米也买了一袋子,应该不用再吃米糠了吧。
有米面谁还吃糠啊,林青十分豪气道:“不吃了,给豆包和小黑吃,喂鸡也好下蛋。”豆包和小黑是两只小狗的名字,俩孩子起的。
“好耶!”林峥高兴地举起小黑,豆包仰头晃尾巴,看那样子也要举高高。
晚饭很丰盛,炸油渣、炖鲤鱼、红烧肉、蒸蛋羹、肉片炒干菜,白米饭。这是几个月来他们吃得最好的一顿,四个人风卷残云、吃得肚皮滚圆。饭后谁也没动,都撑着了。
宋彦有些难为情,他也吃多了,没想到林青手艺这么好,比镇上饭馆做的还好吃。他吃饭一向有节制,今日竟失了分寸。
“天天这么吃该多好啊。”林峥揉着小肚子、懒懒地说道。
林冬笑他:“想得美。”
“也不是不行,嗝、姐往这个目标、嗝、努力、嗝。”大概是吃快了,林青一句一个嗝。她总觉得肚子空,今日能吃饱,就没控制好。
“哈哈……”林峥大笑。林冬也忍不住笑。
姐三个开心大笑,宋彦心情也不错。他看了一眼林青,原还担心自己走后,她难以支撑,现在看也未必。
有钱有粮,家中有宋彦镇宅,林青轻松多了。每日带弟弟妹妹在山的外围捡柴,把园子和鸡窝重新弄起来。
村里已经有人开始翻地、起垄,林青没急着请人弄地,而是把从集上买来的种子摆在面前。白芷、五味子、牛膝,黄芪,集市上的老农只说是药材种子,具体是啥根本说不清楚,但林青认识,她上辈在中药企业做事。
长年与药农打交道,大多数中药她都认识,不但认识还对种植有了解,所以她压根就没想过种粟米种豆子。
旺山村的村民祖辈都种粟米和豆子,一天紧两顿饭还得吃糠吃干菜。林青若跟他们一样,到头来还是吃不饱,穷得叮当响。宋彦去府城,她让人打听了几种药的收购价,牛膝、黄芪价格都不错。
这两种一年就可以收,想卖高价黄芪可以等两年。只是种子哪里弄啊?这年代药材大多靠采,种植还是少数。不然,旺山村也不会得天时地利过苦日子,这个地方的土壤和气候很适合中药种植。
“姐!”林峥手里攥着几颗糖跑进屋。他这几天和里正的孙子玩,林青也不担心他被林大宝打。林峥把糖分了,一人一块,宋彦也有份。
“哪来的?”林青把糖放进嘴里,齁甜,不喜欢。
“货郎那买的呀,好不好吃?”
“嗯。”林青点头应付,等会儿,“货郎都卖啥?”
林峥:“糖啊!”
林冬:“针线、糖、糕点、菜种,他挑得动的都卖。”
“林峥去把货郎叫过来,我要买糖。”林青赶紧让弟弟去喊人。
“哎?”林峥呆呆地问:“还买啥糖,我都有了。”
“快去,我买针线。”林青见他不动,改了口。
“知道了。”林峥甩着两只小胳膊,噔噔跑出去。
“家里有针线,你还买?”林冬道。
“买种子,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林青拿了牛膝、黄芪种子往外走。没多大会,货郎挑着担子来到林家门口。他是附近村子的人,好多人都认识。
货郎年纪不大,见人就笑,“姑娘想买什么?我这都有,价格公道。”
林青把牛膝、黄芪种子拿给他看。“你有这两样种子吗?”
货郎拿手里仔细瞧,笑道:“是我说大话了,这个还真没有,是山里的种子吧?”
林青给他指出:“这是牛膝的种子,这是黄芪的种子,你能收到这两种吗?”
“姑娘要多少?什么价?”货郎来了兴致,他每日在各个村子穿梭,顺便收了倒卖也能赚一些。
什么价?林青拿不准,她这点用了十个铜板。
“丫头你要这东西干啥?”来买针线的李氏问。
“婶子,我想试着种。”
“这咋种啊,你又没种过。”李氏满脸不赞同。
“所以说试试嘛。”林青对货郎道:“你先收着,价格不要太高,每斤我按照收购价多给你三十文,你看如何?”
“行。”货郎爽快答应,顺带脚的事。“不过我得把话说清楚,山里的东西,有人碰见了就采点,有也不会太多,而且这两样种子不常见,我能收到多少算多少,收不到也没办法。”
林青:“我知道,你先收着,过两天咱们再碰个面。”
货郎走后,李氏道:“我家老二在县城药铺,他那收山里的种子,你可以去问问。”
刘氏有两个儿子,老大在家种田,老二在县城安了家。林青倒是忘了刘丰娶了药铺掌柜的女儿。“那敢情好,改日我去县城问问刘二叔。”
货郎那边有消息还得两三天,林青料定他不会收来太多。第二天她就去了县城,找到李氏所说的药铺。
刘丰认得林青,“青丫头,你怎么来了,可是要抓药?”
“不是。”林青道,“刘二叔,我想问问你这有牛膝、黄芪种子吗?”
“有个五六斤,青丫头你要种子做什么?这两样种子不能入药。”刘丰好心提醒。
林青按耐下心中的激动,“不入药,我想试着种,不知二叔这里有多少?价钱几何?”
“你要种?”刘丰甚是惊讶,“你会种药吗?”
“没种过,就想试试。”
刘丰眉头蹙起,“青丫头,种药有很多门道,专门种的人才懂习性,你不懂种了可能会血本无归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叔放心,后果我想到了,我能承担得起,您就帮我弄点种子吧。”
林青都这么说了,刘丰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从一堆种子里找牛膝和黄芪种,林青眼尖看见了三七种,“二叔,这个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