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青心里嘀咕：这宋彦越发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都会调侃她了，哪里还有刚来时的疏离。不过这样也好，同住一个屋檐下，总是客客气气的也别扭。

算了，就是一只兔子，总不能让弟妹含泪吃下兔肉。“既然宋公子替你们说情，养也可以，咱可说好了你俩自己照顾，不然我就吃了它。”

两个孩子高兴地点头。林峥抱着兔子从墙角走过来，林青看着大白兔子，心道可惜这一身肉了。

见她姐盯着怀里的兔子咽口水，林峥一闪身躲到宋彦身后，他伸出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林青：“说好了不吃的，姐你可不能反悔。”

“不悔、不悔。”林青大步走去仓房，把背篓和锄头放下。

宋彦看了一眼林青的背影，心情不错地回屋读书去了。

林青和两个小的在鸡栅栏旁给兔子弄了个窝，怕鸡弄满院子鸡屎就在鸡窝前弄了个栅栏，两只鸡平时都在栅栏里活动。兔子窝就在它旁边。

家里来了新成员，小黑和豆包十分好奇，晃着小尾巴在兔子旁边转悠。两个小狗来他家一个月了，长大了些，却也没比那只兔子大多少，就说这兔子有多肥吧，难怪林青想吃它。

晚饭是粟米粥和掺了豆面的杂粮馒头，一盘放了几片咸肉的炒青菜。吃了一段日子的白面馒头和米饭，林青重金买回来的米面没了不少，林冬心疼，督促她粗粮细粮掺和着吃。

种完地林青手里的银子也没剩多少了，夏天要除几遍草，还有秋收，他们姐仨没一个能干农活的，都得花银子请人。预估下来手里的银子不太够，林青也不敢大手大脚。

而且宋彦笔墨纸都要用钱，即便最差的纸也不少银子，说好了供他读书，就不能光说不做。其实林青也看出来了，宋彦也没什么钱，来的那日给她的十两银子，大概是除了书以外的大部分财产。

地里有产出还得大半年，还得说风调雨顺没有自然灾害的情况下，但谁能保证没个万一呢。家里几个人也有头疼脑热的时候，手上得有余钱应急。

一家之主不好当啊，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吃着吃着林青叹了口气，还得想法赚银子。

林冬默默给林青夹了一块咸肉，她姐没吃到兔肉，心里定是不好受，她姐不贪穿不爱美，偏就喜欢吃点好的，今日的肉她不吃了，给大姐吃吧。

妹妹真贴心，林青给她也夹了一块，“你也吃。”一人两块咸肉，每日都吃一点，上次腌的那些肉快见底了。

宋彦看她一眼，“明早我去县城买纸，有需要带的东西吗？”

“没有。”林青摇头，“银子够吗？不够跟我说。”

“够用。”

晚饭后林青去张德家问牛车明日有没有空，张德媳妇吴氏眉开眼笑：“有空、有空。”村里人无事不去镇上，县城更少去，即便去不载东西都用两脚走，没几个人舍得花钱坐车。

“行，明早我让他过来找张叔。”林青与吴氏告别后回了家。

远远地就听见自家院内传来欢快的笑声，太阳落山前后，是林家小院最热闹的时候。往常林冬和林峥跟小黑豆包一起玩闹，今日多了个兔子，院里就更热闹了。

大白兔懒懒的，两只小狗在它周围上蹿下跳，它动都不动，林峥戳它一下它才往前蹦一下，真是够笨的，林青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玩。

堂屋和西屋的门都关着，林青让弟妹不要大吵大叫，但欢快的声音还是传到宋彦的耳朵里。

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林峥嚷着：“快让姐夫来看。”

林青：“敢打扰你姐夫读书，我炖了你的兔子。”

宋彦嘴角微微上扬，等他回过神才发现，眼前的书半天没有翻页，他懊恼地甩甩头，自己何时这么容易受影响了？

次日清晨，林青惦记宋彦去县城的事，早起了半个时辰想给他做早饭，她来到厨房看见宋彦正在点火。

“我吃一口就成，你不用起这么早。”宋彦把昨日剩下的馍放进锅里。

“也不早了。”也就她家没长辈管着，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村里的女人这个时间都起来忙了。乡下从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活儿。

见没有菜，林青快速打了两个蛋，又去后园掐了几个葱叶，切得细碎放进打好的蛋液里，再加上温水、油、盐，和馍一同放进锅里。“没菜，你吃点蛋羹凑合一下吧。”

村里人一次吃两个鸡蛋都觉得奢侈，到她这成了凑合，宋彦没有说话，饭好后他把鸡蛋羹吃的一干二净便动身去县城。

今日没有人唠叨她练字，林青就没往外躲。而是拿起笔纸写写画画，写一个寻思半晌划掉，再写一个想了想，不行。她没什么特殊技能，做饭手艺一般，做家里饭菜还成，若是拿出去卖，林青没什么信心。

研究了一上午，宋彦都回来了，林青才选定方向决定试一试，还是做自己熟悉的比较稳妥。

“姐！姐夫买肉了。”林峥噔噔跑进堂屋，高兴地跟林青说。

买肉？他买什么肉？林青收起笔纸，这时宋彦走进堂屋，他一手拿着一沓纸，目测有半刀，是书肆里最差的那种纸，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条猪肉，看样子得有三斤。

“路上碰见，顺便买些回来。”宋彦把肉递给林青。

买肉都去肉摊，路上哪里能碰见？自己舍不得买纸，给他们买了肉，林青念他的好。她接过肉：“多谢，我已经想好了赚钱的法子，这几日就去县城试试。”等赚了银子就多给他买些纸回来。

宋彦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可以抄书，日常开销够用了，你一个人外出不大好。”

“你现在能抄书，等你、”走了呢？两个孩子在，林青没有说出来，再说没有让宋彦为她出力的道理。“我得靠我自己啊。”

宋彦嘴角耷拉下来，林青的话他明白，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站着都没有说话。

姐夫买肉回来，本该是好事啊，可姐姐和姐夫气愤有点不对，林峥和林冬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都不知咋回事。

这时大门外有人问：“请问有人在家吗？”

林青把肉递给林冬，让她放去灶房，她快步走出去，“我去看看谁来了。”

大门打开，一书生模样的少年看了一眼林青后，探头往她身后瞧。

堂屋里的宋彦慢慢转过身，正要回自己房间，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宋兄！真的是你。”

宋彦抬头看见来人，脸上露出笑容，“丘朗！你怎么来了？”他快步走出去。

林青见他们认识，她侧开身，把位置让给宋彦。

丘朗：“前些日子我听说你没走，却又不知你去了哪里，今日在县城有人说看见你了，我一路追过来，这才找到了这里。”

俩人从启蒙开始就认识，关系一直很好，本来约定宋彦安顿好就写信给他，但过去这么长时间，宋彦的信迟迟不来。丘朗一打听才知宋彦没走，可去他家，房地都卖了，村里人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今日若不是有人看见，他一路追过来也见不到人。

惊喜过后，丘朗疑惑道：“宋兄为何没有走？”

宋彦看了看林青，“此事说来话长。”

“这是我的、”宋彦突然语塞，这是他第一次向人介绍林青，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

丘朗一脸狐疑，有什么不好说的吗？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

“这是我娘子！”

宋彦突如其来的话，让丘朗目瞪口呆，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很快恢复面色，丘朗笑着对林青拱手：“嫂子好，初次见面，有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公子客气了，别在外面站着，屋里坐。”她又不是真嫂子，有什么好介意的。林青客客气气把人请进屋里。

宋彦把人带去西屋说话。家里没有好茶，林青便端了两碗清水进去，之后还贴心地把房门关上。

门合上那一刻，丘朗急切地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去投奔舅舅吗？怎么突然就娶妻了？”还是农家女。

宋彦：“不是娶妻，是入赘。”

“入、入赘？”丘朗不信，“你俩青梅竹马？”

宋彦摇头，丘朗又问：“你对她情有独钟？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宋彦顿了一下又摇头，这下丘朗就不懂了，“那你为何要入赘？”

丘朗很是不理解，以宋彦的才学和品貌，别说入赘，就是娶县城一般人家的姑娘，他都觉得亏了。

在宋彦中秀才之后，便有乡绅富户想把女儿嫁给他，甚至有姑娘跑来书院堵他。其中不乏样貌和家境都出色的，但无论家世如何、姑娘怎样，都无一例外地被宋彦拒绝了，他给出的理由是要专心读书无意成家。

宋彦家境一般，爹娘又都去世了，读书要花费很大一笔银子，像他这样的秀才娶一家境殷实的姑娘为妻正应当，可宋彦宁愿远走他乡也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