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被几个男人围住,而村里人远远地看着热闹,宋彦到家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一向冷静的宋秀才顿时怒从心起,他厉声喝道:“我看谁敢动她!”
宋彦跳下马车、大步走过来,竟有些杀气腾腾,原本围成一圈的村民见状都往后退,闪出一条路来。
“你怎么样?”宋彦抓住林青的手臂,急切地问。
“我没事。”林青闷闷地说道。宋彦像及时雨一般出现,她鼻子有些酸。
宋彦转身怒瞪张氏等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伤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从宋彦出现时,嚣张的张氏就有些慌。平头百姓张氏一概不怕,但宋彦是秀才,身份比他们高。欺软怕硬的她最是知道什么人好欺负,什么人不能得罪。
可就这样算了,张氏咽不下这口气,她硬着头皮道:“即便你是秀才也得讲道理,林青伤了我侄子,我让她出汤药钱有错吗?”
“你胡说,是大伯娘的侄子张大力半夜来我家偷东西,我家窗户都被他弄坏了。”两个小的打开房门跑出来,林峥边跑边喊。他俩先前被林青关在屋里,这会儿见宋彦回来,顿时有了底气。
林冬气得眼睛通红,“林峥,她不是大伯娘,我们没有大伯更没有大伯娘。”
宋彦从张德那听了个大概,现在也知道昨晚来家里的贼是林青大伯娘的侄子。
宋彦眼神凌厉地看向张氏,“跟我讲道理?你懂理吗?你侄子夜闯民宅已经触犯律法,砍死他都不过分,你竟还有脸要赔偿?你欺辱我妻,当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不是、”张氏连连摆手。“我侄子就是去串门儿,误会了,咱们都是亲戚,亲戚走动走动不是很正常嘛。”
宋彦反问:“哪门子亲戚专挑半夜睡着了去串门?还是我不在家时,敢做就要敢认。”
张氏的大哥张彪见妹子见到宋彦就怂了,他扯了一把张氏:“怕什么,不过就是个穷酸秀才,真有本事还能入赘?我儿子伤得那么重,今日不拿出一百两别想了事,秀才又如何,我照打不误。”
不愧与张氏一母同袍,张彪也是个胡搅蛮缠的主。
宋彦冷笑:“县太爷都没有打秀才的权力,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殴本秀才。”说着他上前几步来到张彪跟前。“来呀,打个我看看。”
林青心中担忧,张氏一家都是混不吝,万一真不怕,对宋彦动手那就麻烦了,她紧跟在宋彦身后。
张彪没想到这小两口这么硬气,丝毫不怕,这让他为难了。他就犟犟嘴,真打了秀才,他也捞不到好。
这时村西口方向隐约传来马蹄疾驰的声音,宋彦猜丘朗他们到了,他也懒得废话,“我已经报了官,你们不是想讲道理吗?衙门就是讲理的好地方。”
“报、报官。”一听说报官,张氏和他哥嫂都慌了。谁说衙门是讲理的地方?进衙门无事都让人脱层皮,何况他们理亏在先。张大力没伤着要害,本来就想闹一闹要些银子,可没想过经官啊。
宋彦瞥一眼张氏和张彪:“家中进贼,贼子家人恐吓威胁内子,难道不该报官吗?”
张氏拉着他哥嫂要走,这事他们本就不占理,官差来了还能有好?
宋彦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除非你们现在离开旺山村永不回来,否则官差来了也要去你家里拿人。”
几个过来帮忙的人见势不妙,转身溜了,只留下张氏和她哥嫂不知如何是好。几番犹豫,马蹄声由远及近,他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林壮和林猛在人群后恨得咬牙,有心把他娘叫回来,可这么多人看着,两人只好回家,赶紧让表弟走人。
丘朗从马上下来,快步走过来,宋彦对他摇摇头,丘朗便没有说话而是闪到一边。
穿着官服的三位捕快走了过来,“哪位是宋秀才?”
宋彦上前拱手:“宋彦在此,劳烦各位捕爷跑一趟。”
领头的一脸笑意,拱手还礼,“分内之事不麻烦,还请详细说明事情的经过。”此人正是丘朗的表姐夫许茂生。
衙门有人好办事,若不是有丘朗这层关系,捕快即便来也不会这么快,明日到都有可能。
见官差对宋彦这般客气,张氏和她哥嫂大气都不敢喘,后悔死了。
宋彦指着张氏三人:“张氏的侄子昨夜进入我家行窃,今早张氏伙同贼人爹娘欺负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破坏家中财物,还望捕爷明察。”
手无缚鸡之力?许茂生撇一眼林青往身后藏刀的手,不能抓鸡但能提刀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这事林青是事主,她把砍刀放到门内,过来与官差详细讲了昨晚事情发生的经过,“我相公不在家,我害怕极了,生怕歹人钻进屋里,若是那样我们姐弟三个哪还有活路,情急之下这才失手,我并未故意要伤他。”
“娘子放心,本朝律法规定夜闯民宅伤其者无罪,昨夜你把他砍死也是他罪有应得。”许茂生说得很大声,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张氏等人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张氏,还不带路?”许茂生赶着张氏回家,捉拿张大力,但人没在,林老大说没来过他家,家中血迹也被胡乱地清理过。
这么点小伎俩怎能瞒得过许茂生,他吓唬了几句,小张氏扛不住便说张大力刚走没一会儿。张大力腿本就有伤,没跑多远就被抓了回来。最后张氏和他哥嫂,还有林老大都被带去县衙,宋彦和林青作为原告自然也得去。
一行人离开后,村民们胆子又大了,有人幸灾乐祸说张氏遭了报应,有人说趴窝的秀才大显神威。宋彦不怎么出门,村里的妇人开玩笑说宋彦像趴窝的母鸡,在窝里不动弹。
宋彦不与村里人相交,村民鲜少见到他,大家都以为读书人好脾气,今日一看比林青还凶,不愧是读书人那嘴巴一点都不饶人,一言不合就报官。张氏好歹和林青是亲戚呢。
刘氏推着林峥和林冬往院里走,嘴上怼道:“哪门子亲戚这么缺德,你们爱要都领走去,青丫头乐不得呢。”
刘大也道:“行了,都散了吧,宋秀才回来还得有些时候呢。”
是呢,想看热闹也不能一直在人家门外等着,人群逐渐散了。
林青与宋彦坐马车,张氏等人走着,张大力腿上有伤走不动,许茂生就让他爹娘林老大轮换着背。
马车里,丘朗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林青,说实话他心里很震惊,那种情况下林家只是坏了大门,人没有受伤,这林青也是够厉害的。他下马时也看见了林青手里拎着的砍刀,不会是个悍妇吧?若是如此,宋兄该如何是好啊?
“丘朗?”宋彦唤他几声,都不见人反应,他哪里知道丘公子正神游天外替他担忧呢。
“今日多谢!”宋彦拱手道谢。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丘朗摆手,“要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在这里给嫂夫人赔个不是。”
林青笑道:“公子客气了,宋彦不可能一直不出门,昨日是碰巧了,与你无关。”
丘朗赞道:“嫂夫人高义。”见林青说话有理有度,丘朗稍稍放了心。
因为犯人走路拖慢了路程,一行人下午才到县城,张氏等人都累得半死。林老大还打了张氏一巴掌。
这案子没有任何难处,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张大力就什么都招了。他被判服劳役半年,张氏和他哥嫂因为寻衅滋事,被各打三十板子,林老大被县令斥责治家不严,罚五两银子作为惩戒,另罚二两银子给林青家门窗的补偿。
张氏与他哥嫂偷鸡不成蚀把米,肠子都悔青了,屁股血肉模糊地被拉回家。
宋彦和林青回到家天都黑了,里正在林家院外徘徊。看见两人回来,急忙迎上前:里正:“县衙咋判的?”
他回来就听说了林青家的事,像这种事一般都是里正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事情也就过去了,哪成想宋彦闹到了官府,那就不是他一个小小里正能管的事了。
宋彦把县太爷的判决讲给他听。里正捶胸顿足,“我就出去一天,怎么就出了这事,张氏就是个祸害,林元福迟早让他媳妇害死。”
宋彦冷着脸道:“若不是林元福纵容,张氏一个妇人怎敢如此嚣张。”
里正讪讪道:“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青丫头,你大伯一家是彻底坏了,往后你们要好好的。”
“从今往后我没有大伯,里正伯伯您给做着证,今后我与林元福一家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做的任何事我都不会顾及情面。”林青道。
里正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林老大只是林青的大伯,爹都死了,大伯一家又不是个好的,认不认也没什么关系。
宋彦:“张氏能把侄子引进我家,就能把人引进旁人家,旺山村有这样的人在,人人都不得安宁,您就看着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