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床上躺着的林青听见外面传来“哐哐”铁锤砸钉子的声音，她起身想去看看，林冬把她按下，“你躺着，我去。”

庞木匠正在修补裂开的门板，林冬跑过去，“庞叔您给修结实点，别再一脚就给踹倒了。”

“放心，叔给加了两块板子，结实着呢。”庞木匠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哪是一脚啊，张氏几个踹了多半天呢。

也就是你爹活着的时候舍得花银子修了这么厚的大门，不然你伯娘早就闯进屋里去了，但他不会跟一个孩子说这些话。林青都被张氏闹病了，这会儿都不愿意提起那一家子，亲戚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绝。

林冬蹲在一边看木匠修大门，时不时地给递个木板、锤子啥的。庞吉忍不住感叹多懂事的丫头，他家小子比林冬还大三岁，筷子掉地上都不捡，更别说帮他干活了。

没多大会儿，林冬嗅嗅鼻子，“什么味儿？”

庞木匠也闻到了糊味儿，低声问林冬：“你姐夫会做饭吗？糊锅了啊。”

林冬跑去厨房，宋彦正用勺子搅锅里的面疙瘩，林冬见他从锅底翻出黑乎乎的一块，赶紧撤了灶膛里的柴火。

“火大了。”宋彦脸色微红。他把面疙瘩倒进锅里，转身洗菜的功夫就糊了。第一次给人做饭就失手，宋秀才有些难为情。

“没事，能吃就成。”林冬很大量，帮着盛了四碗。

木匠还没有修完，宋彦总要照看一下，姐仨就在林青床边吃了晚饭。林峥吃完一碗糊巴味儿的疙瘩汤后说：“姐夫做饭真不咋样。”

她姐每次做疙瘩汤都做荷包蛋，姐夫就放几根青菜还黑绿黑绿的都快煮烂了，疙瘩大的大小的小，大的里面没熟，小的煮化了。

宋彦厨艺不佳林青十分赞同，这是迄今为止她吃过最难吃的疙瘩汤。不过她身子不利索，宋彦能主动进厨房把饭做了已经算仁义了。“你姐夫是读书人，这本来就不是他该做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林冬把三人的碗摞在一起，“明早我做。”

“不用，姐已经好了，明早能起来。”林青烧退了，就是浑身虚软无力，睡一晚明早就没事了。

“不行，你要好好养着，粥我又不是没做过。”林冬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往后家里的活我来做，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管我和林峥。”说完小丫头抱着碗筷坚定地走出房间。

她想做什么？林冬这话说得突然，林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在意，林冬一向懂事，又爱操心，随她去吧。

林峥吃完了就依偎在他姐身边，时不时用小手摸摸林青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林青说了好几遍自己不会再发热，小孩儿这才放心。

西屋传来说话声，宋彦还没顾得上吃饭。这次欠宋彦这么大个人情，林青想着等自己好了，给宋彦买些纸回来，偿还他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买书买纸了。

太阳落山前，西屋的窗户终于修好了。给了工钱，送走庞木匠，宋彦这才有时间吃晚饭。

应该凉了吧，宋彦心里想着去外边洗手。林冬把一碗疙瘩汤端进了堂屋，“姐夫，给你端进屋了。”

宋彦坐到桌边见碗上还冒着热气，应该是林冬给放在锅里温着了。上午在镇上吃的包子早就消化了，又跟庞木匠忙了半天，宋彦是真饿了，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宋秀才差点没吐出来，吃惯了林青的手艺，再吃自己做的饭竟难以下咽了。

这时一个白白嫩嫩的鸡蛋露出来，宋彦一愣，这是林冬后来给他煮的？想到此宋彦笑着摇摇头，林冬自己都舍不得吃，竟给他煮了，他总算是没白忙。

夜幕降临，四人早早睡下，尤其是两个小的担惊受怕一整天，沾枕头就睡着了。

次日林青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林冬的身影，她猜小丫头一定是去做饭了。她起来去厨房，林冬正在煮粥，灶台上还有三个鸡蛋。

见林青进来，林冬把她往外推，“你回去躺着，这里用不着你。”

“我好了啊，躺不住。”无论林青怎么说，林冬就是不肯让她进厨房。

拗不过她，林青也不想躺着，昨晚上还身子发软，今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年轻就是好，身体恢复得快。

宋彦早起读书，出来洗脸时见林青坐在门外发呆，“怎么坐着了？小心着凉。”

林青浑不在意，“已经好了，林冬不让我进灶房，我就在这待会儿。”

宋彦看看她，欲言又止，他这个样子林青自然瞧见了，就问：“怎么了？有话你就说啊。”

“你昨日昏睡时说这里不是你家，不想在这里待了，林冬怕是放在心里了。”宋彦决定如实相告，不然林青不知内情，时间长了姐妹俩容易产生隔阂。

“我这么说过？”林青一脸惊恐，见宋彦点头，她懊恼地拍脑门，“烧糊涂了，怎么就胡言乱语了呢。”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把秘密跟旁人说，弟妹不行，宋彦更不行，只能把锅推给发烧了。

宋彦见她这个模样不疑有他，据他所知林青从出生就在旺山村，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家，人糊涂时胡言乱语也是有可能的，不然也没法解释，他愿意相信林青。“林冬觉得她和林峥事拖累，很内疚。”

林青一愣，而后叹息：“是我的错。”难怪林冬从昨日开始就不对劲，不让她下床，做饭煎药抢着做，这是心里没有安全感。

心结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开的，慢慢来吧，林青回屋拿了二两银子给宋彦送过去。昨日车钱药钱以及在镇上吃的用的都是宋秀才出的银子。

“用不了这么多，你也不用跟我算得这么清楚，我在这里吃的用的都是你出钱，我来了这么久都没花什么银子。”

“我知道你心善，但一码归一码，你的银子留着明年路上用，你的花销我来出，这是当初说好的。”林青放下银子，转身出了房间。

宋彦皱了下眉，林青总是跟他分得很清，她坚守两人当初的约定不越界半步，甚至把他当客人一样照顾，这原本也没什么错，毕竟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跟她定的，但宋彦就是觉得不舒服。

想当初他在书院也是排得上号的美男子，怎么到了这儿半点用处没有。林青若是对他有所垂涎、对他有挽留之意，宋彦大概都觉得正常。偏偏林青没有，眼神清澈，与对林冬和林峥没什么两样，宋彦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减小了？

林青可不知道宋彦的想法，她本着契约精神，只要宋彦在她家一日她就要好好待他，何况宋彦是真君子，帮她不少，她要再觊觎人家那可就不道德了。

早饭林冬做了粥，她也没做过多少饭，就煮粥的次数多还算熟练，今日的粥熬得浓稠，一盘咸肉炒青菜，外加三个煮鸡蛋，也是一顿丰盛的早饭。

林青林峥宋彦碗里都有一个剥了壳的煮鸡蛋，林冬捧着碗闷头喝粥。宋彦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拨给林冬，“昨晚吃得晚了些还没消化，这鸡蛋是吃不得了，不然会肚子疼，冬儿替我吃了吧。”

林冬抿着嘴没有说话，宋彦吃了一口青菜，夸张地瞪大眼睛，“这菜炒的真好吃，冬儿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

林青心想宋彦还挺会演，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是很好吃，没想到我妹妹手艺这么好。”

只有林峥傻傻地不什么情况，他嘴里嚼着青菜叶子，疑惑地问：“很好吃吗？我怎么没吃出来？”

“好吃好吃，你再尝尝。”林青给他夹了块咸肉，总算把林峥糊弄过去了。

饭后林青要洗碗，林冬不让，想收拾家务，林冬不让，拿起扫把想扫院子，林冬干脆把人推到床上，让她躺着。

林青被迫躺了两天，实在是趟不下去了。她想去田里看看药苗，林冬撂下一句：“我去，你歇着。”

然后就跑出院子，等林青追出去人都跑没影了，半个时辰后林冬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苗长得都很好，里正伯伯说咱家地里的苗是村里最全最高最好的。”

“冬儿真能干，姐姐要是离了你可怎么办呢。”林青抱抱林冬，“将来别嫁人了，就在姐身边待着吧，我舍不得你呢。”

林冬嘴里嘟囔：“那还不得给你吃穷了。”

“吃不穷，姐赚钱把你和林峥养得胖胖的，从胖小孩儿养到胖老太胖老头。”林青隐晦地告诉妹妹，自己不会抛弃她和林峥。

林冬没有说话，但嘴角弯弯，她把头埋进林青怀里。

“吆，小姐俩感情真好。”隔壁的李氏从墙上探出头来。

“婶子！”

“哎！”李氏笑着回应，“可是好利索了？有事就跟婶儿说，别硬撑着。”

“多谢婶子挂心，我已经没事了。”林青摸摸林冬的小揪揪，笑着道：“是我家这个管家婆，这不让干那不让干，我待着浑身难受。”

“还不是心疼你。”李氏道。

“待着真难受？”林冬不确定地问。

“要不你躺床上试一试？”没病没痛干躺着真不是啥好事。

“那还是算了吧。”她也不爱总躺着。

李氏看着小姐俩亲密的样子，都不知该不该说林老大家的事了。忍了半天，李氏还是没忍住八卦，隔着墙对林青招招手。

林青搂着妹妹走到墙边，李氏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大伯家的事听说了没？”

“他才不是大伯，我们没有大伯。”林冬不高兴地撅着嘴。

“是是，不是大伯，林老大。”李氏应和着，心里却不甚在意，血缘关系是你不认就能没了的？

“他家能有什么事。”林青兴致缺缺，她对林元福家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

“张氏被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