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伽罗写至晋封之时,突然手颤,搁笔跪启道:“皇上,此万万不可。段思平即有不臣之心,皇上不追究其罪,诛其九族,已是天高地厚之恩赐,岂能还为其加官进爵?”
杨干贞叹道:“爱卿,朕这番苦心,你岂能不懂。段思平手握众兵,一旦生变,无人可制,为今之计,也只有大加褒赏,以恩礼加之,或可稍抑起志,使其异心稍缓。”
董伽罗早明其意,却跪启道:“皇上待段思平可谓皇恩浩荡,亘古未有,段思平若稍有忠敬之心,必会感恩图报,深疚自过,自此改过自新,再无异志。”
说着,竟如受了莫大感动,眼眶湿润,便要流下泪来。
杨干贞亦叹道:“希望如此吧。朕意即决,结盟吐蕃,北入蜀中。若段思平真能悔悟自是好事,纵然不能,若捎抑其志,给朕几年时间,待平了蜀中,再解决此事不迟。”
董伽罗一愣,道:“皇上,您当真打算同吐蕃结盟?”
杨干贞点头道:“不错,吐蕃使者已然来京,慈爽高品已经在上林苑准备,待会同吐蕃使者狞猎,并议定结盟之事。”
董伽罗道:“皇上,吐蕃狼子野心,觊觎我国不是一朝一夕,又素来残忍好虐,若跟吐蕃结盟,得防其另生奸计,背盟弃约,请皇上明察。”
杨干贞甚是满意,道:“董爱卿此语,足见忠心。吐蕃人心诡诈,朕岂能不防。”
正说着,只见有内侍进来启奏道:“启奏皇上,上林苑狩猎事宜已经准备妥当,恭请皇上启驾。”
杨干贞道:“知道了。传京中三名以上官员上林苑候驾”。又向董伽罗道:“爱卿,你便随朕过去吧。”
董伽罗忙道:“皇上,臣,臣还有一事启奏皇上,求皇上开恩!”
杨干贞一愣,道:“什么事。”
董伽罗便将岳中影打伤吐蕃使者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又道:“皇上,岳中影虽行事稍嫌鲁莽,但念其义勇可嘉,求皇上免究其罪。”
杨干贞略一沉吟,心想当前正同吐蕃商议结盟,出现这种事,的确有些难办,但又不能驳了董伽罗的面子。
他本是听闻董伽罗同段思平似有牵连,但今日看来,董伽罗对自己显然忠心不二,正是自己的倚重之臣,自然是要施其恩才能结其心。
当下道:“这岳中影是何人,董爱卿如此关心,怕同爱卿的交情非同小可吧。”
董伽罗笑道:“皇上英明。这岳中影是个中原汉人,前些日子偶然救了臣妹一命,岂料臣妹却因此而对他一见倾心。皇上,臣自由失怙,臣兄妹五人相依为命,臣妹年纪又是最幼小,臣对她爱逾性命,实不敢对她有半分亏欠,求皇上开恩。”
杨干贞听他所说,居然是个汉人,不由大笑道:“哈哈哈,怪不得董爱卿如此着急,原来是爱卿妹夫。朕倒是有些好奇,这岳中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吧,爱卿可带他来,让朕见见,若果真有些才学,不妨赐他个官职,好为朝廷效力。”
杨干贞既然要倚重董伽罗,心想是董伽罗的妹夫,便也不必吝啬,以示恩重。
董伽罗喜道:“谢主隆恩。”杨干贞摆摆手,道:“好吧,你便派太监去传旨,等他来了之后,然后带他到上林苑见驾,朕正可乘便试试他武艺如何。”
董伽罗急忙答应。当下杨干贞便即摆驾去了上林苑。
董伽罗心中暗想:“今日倒也不错,不但救了岳兄弟,更替段大哥骗得显赫爵位。”心中想着,急急派人到牢中接岳中影过来,自己便在正阳门外等候。
不多时,便见岳中影已到,董伽罗笑道:“岳兄弟,让你受惊了。”岳中影笑道:“没事,是小弟一时逞能惹事,还差点连累董大哥。”
董伽罗当即将杨干贞欲见岳中影之事告诉了他。
岳中影一愣,道:“他见我何事。”董伽罗嘻嘻一笑,道:“杨干贞想加恩于我,自然对你也甚是看重喽。”
岳中影愕然道:“那为什么?”转念一想,已经听懂董伽罗言中之意,显是董伽罗将自己说成了一家人,杨干贞才不追究,不禁脸色一红。
董伽罗哈哈大笑,两人相伴向上林苑而来。
那上林苑距离皇宫并不甚远,只不过五六里而已,落在苍山洱海之间,本是杨氏皇族打猎寻欢之处。
此番同吐蕃人结盟,杨干贞有意炫耀武力,便邀其观猎。
董、岳二人到达时,只见苑中数千军马,呼啸飞奔,喊杀呼叫之声此起彼伏。
岳中影见这些军马衣甲鲜艳,装备精良,进退趋走,井然有序,军威极是严整,不由得赞道:“好精锐的军力。”
董伽罗笑道:“这是杨干贞的禁军精锐,唤作什么‘龙镶营’,号称这数千龙镶侍卫,可挡十万雄兵,嘿嘿嘿,不过在我看来,同段大哥的军队相较,也不过猪狗鸡犬而已。”
当下有官员过来,引二人至御前。董伽罗见杨干贞率同百官、诸王子公主及吐蕃国使正自宴饮,便忙过来参见。岳中影虽素不服王法,当此情景,却也不得不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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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干贞命二人免礼,细细端详岳中影,果见他丰姿如玉,气度温雅,不由得赞道:“果然一表人才。赐坐。”
董伽罗谢了座,便在一边的几前坐下。岳中影随侍在侧。
便在此时,那龙镶营军将前来奏报狩猎结束,并将狩猎所得细细呈报上来,言语间甚是欢乐,想来此次狩猎所获甚丰。
杨干贞听了奏报,果然大悦,重赏狩猎将士,传旨开宴。
一时间,丝竹悠扬,钟鼓齐鸣,群臣或诵或祷,一片歌功颂德之声,盈耳不绝。
岳中影听这些歌功颂德之声,极尽谄媚之态,不由得暗暗皱眉,心道:“怪不得段大哥要起兵造反,若是段大哥这样的英雄豪杰,整日价如此溜须拍马,那还不煞英雄?”
却见杨干贞听得群臣祝颂,一副志得意满之色,举着酒杯,向那吐蕃使者道:“尊使以为我大义宁将士军威如何。”
那使者道:“果真是精兵强将,名不虚传。皇上天纵神威,天威所至,必然战无不胜。”
杨干贞哈哈大笑,见那使者身后侍从,个个形容剽悍,面相凶恶,显是身手不凡,便乘着酒意道:“尊使这些随从,英气外露,看来皆是贵国高手吧。”
那使者微微笑道:“皇上果然好眼光,这些人确实练过一些拳脚功夫,身具几斤蛮力而已。”
杨干贞笑道:“既然如此,朕龙镶营几个侍卫,拳脚功夫也还过得去,不如大家来比试试,以助酒兴如何。”
那使者道:“皇上有此兴致,自是不敢不从,只是这几人天生粗鲁,动武之际,不免有所损伤,岂不伤了贵我两国和气。”
杨干贞笑道:“比武过招,损伤总不可避免,岂会伤及两国结盟。贵使不必推却。”说着,传旨道:“止乐。”
一时乐止,杨干贞回头向身后内侍吩咐几句。
那内侍便走上前来,众官见状,知道皇帝有旨意,便急忙忙的整容肃坐。
只听那内侍道:“皇上有旨,由吐蕃武士同大义宁侍卫比试武艺,以助酒兴,胜者,赏银五十两。”
群臣听有热闹可瞧,立时兴致大增。
那龙镶营军将听赏银五十两,不由得心头大喜,忙退后召来了军中武艺高强的十名将士,一起上前。
那吐蕃使者转头向身边一名武士低言几句,那武士点点头,越坐而出。
众人见那武士身材高大,面色油红,脸面下部及颈边数道伤疤,甚为显眼,显是久经沙场的悍勇之士。
那军将见状,便也派军中一名极为勇武的侍卫上场。
那侍卫素来武功高强,向来打架比武,未尝败绩,见了皇帝这五十两赏银,如何不眼红,当即执剑上前。
那吐蕃武士便也自腰中拔出一柄刀来,刀身作弧形,却又同骑兵所执不同。那侍卫向杨干贞行礼,又向那吐蕃武士略一拱手,随即摆开架式。
那吐蕃武士也不行礼,嘿嘿一笑,弯刀一闪,向那侍卫劈来。那侍卫见吐蕃武士这一劈来势甚快,急将长剑一挥,格开来势。刀剑相交,发出撞击之声。
两人只觉手臂微麻,各自退开半步,心中暗暗觉得对方膂力了得,正是对手。当下蓄势再上,缠斗在一起。
岳中影见那吐蕃武士在搏斗之际,弯刀环绕其身,将全身上下要害尽皆护住,剧斗之时,忽得劈出一刀,威势惊人,一击不中,随即收势,心中不由暗道:“看着吐蕃武士的武功,似乎也暗合攻当如此山流,于连绵平淡中突现杀机的道理,不过看他独凭一股勇力,缺少吞吐变化,未必是这侍卫的对手。”
转眼间,两人已经对拆了三十余招,果然不出岳中影所料,那侍卫剑上变化虽不见如何精妙,毕竟较吐蕃武士为精,渐渐的便占了上风。
杨干贞见己方取胜在即,脸含微笑。众人便也喜上眉梢,暗暗准备着祝颂之辞。
再斗数招,那侍卫一剑斜刺,吐蕃武士急忙还格,却不料那侍卫这一剑是诱敌虚招,不待招式用老,回剑上挑,吐蕃武士不及闪避,左臂中剑。
那侍卫见已然得胜,当即收剑,满面得意之色,道:“承让。”便欲向杨干贞致意。
岂知那吐蕃武士大喝一声,搂头一刀,向那侍卫劈来。
那侍卫本已经收剑,哪料道吐蕃武士会突然出刀,此时折已经闪避拆解不及,急切间只得将手中长剑上扬,来格弯刀。刀剑相击,只见半截长剑凌空飞起,却是被弯刀砍成两截。
吐蕃武士弯刀顺势而下,将那侍卫砍成两截。
这一下变起突兀,那侍卫原本得胜,岂料最终却丧身在吐蕃武士刀下。
群臣本见侍卫取胜,正要称颂,此时却人人惊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有一名胆小文官,见那侍卫死时鲜血流了一地,其状惨忍恐怖,一时那胆俱裂,砰地一声,吓晕在地。
那龙镶营侍卫见同伴本是剑下留情,反倒被这吐蕃武士乘机杀死,大家恨吐蕃武士狠毒阴险,无不气愤,当下便有两名侍卫抢了上来,持剑欲向那吐蕃武士刺去,只是未得杨干贞之命,强行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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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吐蕃使者见状,略一摆手,便又是一名吐蕃武士跳将上来,口中呼喝几句,同原来那名吐蕃武士并立。
他说的是吐蕃语,众人俱听不懂,但见他脸上神色,亦猜得出来,意思是骂龙镶卫士倚多为胜。
杨干贞见自己侍卫虽败,却是败在兵器不精,而非技不如人,有心找回面子,见有两名侍卫抢了上来,当即道:“好,由鄙国两名侍卫对阵吐蕃两武士,尊使意下如何。”那吐蕃使便点点头,道:“一切谨遵皇上吩咐。”
当下早有太监过来,将己死侍卫的尸体抬了下去。
当下,四人捉对厮杀起来。那两名侍卫立志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存心想在那两名吐蕃武士的身上刺个透明窟窿,所以一上来便是性命相搏。
两名吐蕃武士见他二人势若恶虎,心中不禁也有些忌惮,依旧是将弯刀使得如风一般,护住要害,只是在对手剑招中偶出破绽时,才奋力刺出一剑。
岳中影见两名吐蕃武士的武功,知道若非仗弯刀锋利,削铁如泥,定然决非那两名龙镶侍卫的对手。
果然,四人越斗越急,忽然,哧得一声,一名龙镶侍卫长剑穿过守御圈子,一剑刺中吐蕃武士胸口。他既想替同伴报仇,这一剑便用尽全力,毫不留情。
众官见己方终可取胜,不禁都松了一口气露出笑脸来。
哪知道那名龙镶侍卫一剑刺到吐蕃武士胸口处,只听当得一声,长剑微曲,却刺不进去。
原来这吐蕃武士全身皆有暗甲护身,那侍卫一时之间哪能想得到,一愣之下,吐蕃武士冷笑一起,挥弯刀横斫。那侍卫急收剑来挡,却见依旧是连人带剑,被那吐蕃武士自腰至肩,砍成两段。
另一边的侍卫见同伴势危,急欲过来救援,却被对敌的吐蕃武士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