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中影听段思平所言,形势甚为有利,放下心来。吴剑杰却听出,段思平虽然说得轻松,但言语中似有隐忧,便道:“怎么,杨明很难缠吗?”
段思平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思良太急了些,原本是待滇东大军开到,使杨干贞首尾不能相顾,这才东西夹击。思良几次大战,都是大获全胜,忍不住有些心浮气燥,有些轻视杨明,所以冒失出战,虽然杨明吃了亏,但我军伤亡也有些大,细细算来,颇觉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杨明经此一仗,知道硬拼不是思良敌手,随即龟缩死守,思良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吴剑杰沉吟了一下,道:“以在下看来,三十七部大军想要集结出兵,怕还需要些时日,高大人的大军怕难打破弄栋李云紫的防守。”
段思平点头,道:“是啊,会川军力单薄,高兄弟只有三万来人,能够守得住会川,不使李云紫北进,就算不错了。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三十七部了。”
吴剑杰一惊,道:“三十七部出事了?”段思平笑道:“倒也还没有,三十七部虽然答应与我们结盟,但毕竟为时尚短,只怕还有些观望之心。”岳中影道:“观望之心?观望什么?”
段思平哈哈一笑,道:“岳兄弟,这称兵造反,可不会讲究什么江湖规矩,重信诺,轻生死之类,凡事都在权衡利弊,三十七部以乌蒙部势力最为雄厚,是以各部均推乌蒙酋长芒布雄为盟主,唯芒布雄马首是瞻。芒布雄虽只二十来岁,却是极有谋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如今三十七部出兵慢慢悠悠,自然是持观望态度,若是我军能胜,则挥兵西进,直取弄栋,进兵下关,进而围攻阳苴咩,立不世之功,若是我军稍有不利,必然按兵不动,假若当真思良之军大败,说不定芒布雄便会挥军南下,偷袭通海,为杨氏立下擎天保驾之功,嘿嘿嘿,当真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岳中影此时听段思平如此剖析局面,不由得忧上心头,道:“那该怎么办?”
段思平道:“话虽如此说,但我想倒也不至于真到那一步,一来思良大军军势正盛,二来,滇东三十七部,自郑氏称帝以来,便屡受压榨,杨干贞称帝之后,盘剥更甚,各部百姓对杨干贞恨之入骨,芒布雄虽是盟主,但也不能一意孤行,三来三十七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所以我请步先生和思英一起,前往滇东,联络几个靠得住的部族,催促芒布雄尽早发兵,一旦滇东兵到,局势便可明了。”
几个人正在谈论,阿雪便送了晚饭过来。摆在小桌上,然后转过头,向岳中影挤了挤眼,示意他出来一下。
岳中影不知阿雪想要干什么,又见段思平在侧,自然不好起身,便佯装没有看见。阿雪见岳中影无动于衷,脸色一急,又挤了几下眼睛,甚是焦急。
段思平正要挟菜,却见阿雪站在亭中,并不离去,不觉微微奇怪,又一看阿雪冲着岳中影挤眉弄眼,不由奇怪道:“阿雪,你做什么呢,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阿雪红了脸,道:“没,没有啊?”
段思平道:“那你做那么多怪样子干什么?”阿雪甚是不服气,但又不敢回嘴,只得转身回走,犹自小声嘟哝道:“是小姐在找岳大哥,又不是我?骂我干什么?”
她只道自己说话声音极轻,没有人能够听得见,但段思平三人,俱是内功高深之士,阿雪声音虽小,却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岳中影一听阿雪之语,顿时脸上发热,颇觉尴尬,段思平同吴剑杰却是相视一笑,哈哈大笑了起来。岳中影脸色讪讪,说不出话来。段思平怕岳中影脸面上过不去,忙住了笑,道:“岳兄弟,哥哥累了几天,一会吃完饭,只怕得好休息一阵儿,反正现下也没什么要紧事,兄弟要是有事,便先忙吧。”
岳中影明知段思平是给自己找借口,但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忙告辞出来。
岳中影急急忙忙出来,不知道董云楚找他何事。
刚走几步,忽见阿雪正在远处招手,岳中影一见,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死丫头,娇憨无礼,不懂礼貌,害自己在段大哥面前颇没意思,得好好整整她才是。
这样想着,便向阿雪冲过去,哪知道自己还没开口,阿雪却双手叉着腰,倒竖着柳眉,道:“岳大哥,你怎么那么笨,我给你使眼色,你也看不懂,害我被段老爷骂,你得赔我。”
岳中影一愣,如此说来,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便问道:“小姐找我什么事?”
阿雪圆眼一睁,道:“好啊,你明明懂了,却装不懂,哼哼。”
说着,转身便走。岳中影一愣,拿这个小丫头当真没法子,只好转向董云楚房中去。
刚走出几步,阿雪突然又喊道:“岳大哥,小姐在这边呢!”
岳中影回头道:“在哪里?”阿雪道:“在小院中看阿海哥哥练枪呢?”
岳中影恍然大悟:“好啊,小阿雪,你又骗我是不是,你把小姐拉到小院中,然后哄了我去,再传阿海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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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急道:“没,没有,真没有,小姐找你,真的有事。”说着,又嘻嘻一笑,道:“小姐找你是有事,不过小姐去小院中,确实是我拉小姐去的,我可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岳中影苦笑了一下,只得跟了阿雪前去,未到小院,便已经听见阿海呼喝之声,岳中影皱一下眉头,道:“阿雪,你这般逼阿海练功夫,只怕反要逼坏了他。”
阿雪一愣,道:“胡说八道,只有勤学苦练,才能有长进,哪会不好?”
岳中影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傻子,上乘功夫,讲究动静相谐,注重悟性,像你这般,只会把他逼成杀猪的屠夫。”
阿雪怒道:“你才是杀猪的呢?阿海哥哥是要做将军的。”说着,头也不回,自顾的在前面走了。
岳中影摇了摇头,进了院来,只见阿雪拉着阿海,坐在了一边,替他擦汗,只是董云楚正坐在旁边,阿海颇觉不好意思,使劲缩头,阿雪却不知觉,还一个劲的往上凑。
阿海见岳中影进来,忙提了枪,站起身来。岳中影摆摆手,道:“你练得太累了,急功近利,反为不美,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别练了,明天再练吧。”
阿雪便在旁边道:“是啊是啊,我就说吗,要练上乘功夫,可不能太累的。”
岳中影一愣,竟没想到阿雪居然还会来照本宣科这一手。
只见董云楚正在旁边,便不理阿雪,忙过来,道:“云楚,不是要你好好休息休息吗,你身子弱,怎么又出来了。”
董云楚扬手拍了一下阿雪,道:“还不是这个死丫头。”
阿雪立时叫起屈来,拉了阿海,道:“哼,你们想说体己话,不让阿雪听见,那就算了,干什么还非要诬赖我呀。阿海哥哥,咱们走。”
说着,拉了便走。阿海颇觉如此不甚礼貌,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雪拽着,哪还来得及说话。
董云楚看着二人离去,轻轻一笑,道:“真是羡慕他们,心里想的少,烦心的事也就少。”岳中影见董云楚脸上含忧,关切道:“怎么,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啦?”说着,牵了董云楚的手,坐在她身边。
董云楚轻轻道:“也没什么,阿影哥哥,我总觉得这谷里面有些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岳中影一愣,不知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当下安慰道:“你大概是太累了,所以才乱想啦,放心吧,段大哥,刚才回来了,说起了这几天的战事,甚是顺利,只怕不几日,战事便可结束,那时,咱们便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董云楚向着岳中影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是好,可是我总觉得这场战争只怕没那么快便结束的。”
岳中影道:“为什么?”
董云楚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隐隐觉得,谷中所有的人,包括哥哥,虽然看起来有若无事,但我总觉得他们心里似乎都有些焦虑。”
岳中影不禁默然,暗想了想,似乎觉得董云楚所说的,自己恍乎也有所感,过了一阵,道:“云楚,如果你觉得这里不好的话,待过两日,我陪你去外面走走吧。”
董云楚脸上露出笑意,道:“那哥哥那边怎么办,你不帮他的忙啦。”
岳中影笑了笑,道:“其实,今天跟吴先生他们聊了大半天,我突然觉得其实我什么也不懂的,唉,吴先生他们聊起战事,我只有在一旁听的份,而且常常还听不明白,似乎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我想,行军大仗的事情,我只怕是一点都不懂,留在这里,怕也帮不了什么忙,哪还不如出去四处走走,散散心呢。”
董云楚笑了笑,自豪的道:“不是我的阿影哥哥不懂,而是不用懂,那些打仗的事情,尽是些费尽心机,挖空了心思骗人杀人的伎俩,我一点也不喜欢。”
岳中影心中感动,道:“真的么?”
紧紧靠在董云楚身边。两人都觉得心中温暖异常,不知不觉间,竟坐了一夜。
此后数日,谷中皆有战报传来,起先两天倒也罢了,自第三天上起,战事突变,先是高方的大军,偷袭弄栋未果,死伤甚重,接着是段思良同杨明大战数日,虽攻克了越礼、胜乡二郡,渐渐逼近阳苴咩城,但因大军远征,粮草不继,只得暂停攻势。
幸而段思良西进时,派偏师南攻永昌节度南部诸城及丽水节度使,丽水节度使战败请降,这才有大批粮草运至,使全军转危为安,但段思良攻势受挫,军心不稳,再也无力持续强攻之势。
然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滇东三十七部大军依旧迟迟不到,就是派去联系三十七部的段思英、步江尘,竟也杳无音讯。
董伽罗、吴剑杰等人,虽然依旧镇定,但行事、言语之中,已经甚现焦躁之意。
只有段思平,虽然每日里处理事务极是繁杂,但仍旧不异往日,显得胸有陈竹,这才使谷中一直保持平静之象。
岳中影虽说好同董云楚外出,但见此情境,也便不好再提。
这日,忽然耶律德明接了段思英、步江尘回来,大家听说,急前往听讯。
见了两人,但见段思英一脸怒色,步江尘深含忧虑,福祸荣辱,不必询问,但见颜色便知,众人不觉心中一沉。
一时,听步江尘说明原委,却是滇东三十七部早已经重兵集结于善阐府一带,却始终不肯出兵。
高方大军偷袭弄栋府失败,被李云紫追击,芒布雄亦不出兵相救,只是在龙和城一带虚张声势,使得李云紫大军不敢擅离本部,这才使高方不致全军尽没,但尽管如此,滇东诸部观望之心,尽皆显露无异。
段思平听了,沉吟了一阵,便问道:“步先生,芒布雄不肯发兵,究竟是什么意思?”
步江尘却不回答,欲言又止。段思英脸色数变,便要开口,但看了岳中影一眼,竟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样一来,众人都是大为纳闷,齐向岳中影看来。
岳中影心中更加奇怪,不知道段思英这是什么意思,有心要开口询问,但见步江尘微向自己摇了摇头,岳中影心中有些奇怪,当下便道:“段大哥,小弟有些不舒服,先出去了。”说着,起身出门。
出得门来,心中越发的奇怪,有心在外面听一会儿,但颇觉不够光明磊落,便径自回来,只是心中奇怪之意愈盛,暗想:“到底是什么事,步先生要瞒着我呢?难道滇东三十七部不肯发兵,竟然与我有关!可是,我并不认识滇东诸部之人,怎么会跟我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