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中影点点头,道:“好,明日正午,我令东面大军撤围,公主尽率百姓离开,所有后果,岳某一人承担。格前辈,格兄,公主,岳某便此告辞。”
说着,转身下山。
三人望着岳中影峰影渐远,呆立良久,玉龙公主这才道:“师父,你看岳中影会放了所有百姓吗?”格昭仁道:“但愿如此吧。”
一时,岳中影回到了军中。
吕子敬诸人见岳中影忽然不见了踪影,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见岳中影安稳回营,心下方安,忙问岳中影云了哪里。
岳中影也不回答,急召众将。
一时众将齐集,岳中影便命道:“孟先生,将你大军撤往越赕安驻扎,所有军需辎重,一律留在营中,不许携带。”
孟仁海听这军令莫名其妙,便问道:“岳将军,这是何意?”
岳中影道:“不必问了,你只管照办便是,军令如山,若有违抗,一律军法严惩。”
孟仁海只得接令而去。
岳中影又道:“尚将军,令你部于明日申时,大军进驻尖万山,占住杨玉龙大营,在军须在申时出兵,不得提前,若有违抗,严惩不贷。”
尚天风也是大为不解,却不便问,接令出帐。
岳中影又道:“吕先生,明日巳时,你随岳某率中军,向北进军,先生传令全军,无我将令,纵遇敌军,亦不得擅自出战,有不遵者,以军令处置。”
吕子敬虽然心中疑惑,但出了什么变故,众将在帐,不敢多问。
岳中影继续传令,由耶律德明率兵五千垫后,严密监视杨仁远,使杨仁远部不得有丝毫妄动。
众将接令出帐,只有吕子敬,钟孝直二人留在帐内,岳中影这才舒了一口气。
钟孝直琢磨了半刻,心中已然明白岳中影的意思,这才道:“岳兄弟,你想放玉龙公主。这可万万使不得,缚虎容易纵虎难,一待走脱,皇上追究下来,如何交待?”
岳中影摇了摇头,道:“先生错了,岳某并不是为玉龙公主。”
钟孝敬道:“那是为何?”岳中影道:“是为了数偿黎民百姓的性命。”
说着,将山中所遇,约略说了一遍。
两人听岳中影为救百姓,甘愿违旨,心中感动,道:“岳兄弟大仁大义,我等自是感动,但岳兄弟,你这般做,是违了皇上圣旨,回朝之后,如何向皇上交待,这不是为自己惹下大祸吗?”岳中影道:“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百姓安危要紧岳某一人,无牵无挂,也不心做什么劳什子的官,一走了之,想来皇上也追究不到,两位先生,此事岳某只同两位相商,两位先生大义,必不致阻拦,诸将便不必说了,只须奉我将令行事,皇上也不会追究大甚,纵是罢官夺爵,也不致丢了性命,就算我岳中影对不起诸人了。”
两人不禁默然而对。
第二日,岳中影率军而进,抵达山谷之中,忽听得远处山谷警声四起,数千兵马跃谷而出,摆开了阵势。
格罗仁率军在前,缓缓逼近。
岳中影纵马独自上前,道:“格兄弟,便请公主带同百姓撤离,东面大军已然撤围,可保无虞。”
格罗仁点点头,道:“岳兄大义,格某代数万在姓谢过了,大恩日后在谢。”说着,率军缓缓退后,便见侧面谷中,一拨一拨的百姓,缓缓从深山之中撤出。百姓衣衫褴褛,扶老携幼,渐渐退出山来,向东而去。
眼见百姓便要撤远,忽听得前面一阵喊杀之声大起,一队兵马拦住了百姓去路,一阵乱射,顿时数百百姓中箭倒地,其余百姓见状,惊恐万状,四散而逃。
岳中影大惊,道:“是谁人兵马,敢不奉令。”
只见玉龙公主回马向岳中影扑来,道:“姓岳的,你敢食言。”
岳中影不知出了何故,也不理玉龙公主喝骂,下令大军向东出击,护护卫百姓。但百姓见官兵过来,只道是屠杀,纷纷向山林中逃去。格罗仁带兵翼护。
岳中影冲近那队兵马,却见领兵的竟是杨仁远,正愣间,却见耶律德明自侧翼追了上来,便道:“耶律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不让你开住杨仁远吗?”
耶律德明一愣,道:“将军命令,只是看住,并没让未将厮杀,杨仁远拔营,未将无法阻拦,只得尾随,谁曾想到,他竟会向百姓放箭。”
岳中影知道自己考虑不周,便不再说,奔到杨仁远阵前,道:“杨大人,命你部尽速撤回。”
杨仁远在马上哈哈大笑,道:“岳中影,你敢私放叛军,已经同叛贼同流合污,杨某还会听你将令吗?”
岳中影怒道:“杨玉龙已经允诺,待百姓撤离,便即降顺,你一意阻拦,究竟何故?”
杨仁远冷笑道:“降顺?哼哼,杨玉龙所顾虑的,正是这数万百姓,若百姓一旦撤离,杨玉龙再无顾忌,挥军来战,到那时怎么办?”
岳中影怒道:“你?”
杨仁远冷冷道:“你私放叛军之事,我已经命人尽速报告高侯爷大军,侯爷大军不日即到,叛军覆灭在即,岳将军,未将还是奉劝你,不好轻举妄动。”
便在这时,玉龙公主率领数百人马,冲到了阵前。杨仁远大手一挥,便要令众军放箭,岳中影大叫道:“不准放箭。”
众军知他是统军大将,便犹豫起来。
却见玉龙公主并不下令厮杀,只是命众军抬起了所有被射杀的尸体,送往山中,这才同格罗仁、格昭仁一起三人,走近前来。
杨仁远见他们只有三人,便不下令,阴沉沉一笑,道:“公主,好久不见了。”
玉龙公主冷声道:“杨仁远,你待怎地?”
杨仁远道:“本将奉皇上旨意,捉拿叛军,公主是叛军之首,杨某想怎么,公主难道不知道吗?”
玉龙公主道:“百姓无罪,你只要放过所有百姓,任杀任剐,悉听尊便。如何?”
杨仁远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玉龙公主回头看了看山中,只见百姓尚未撤远,自己虽还有近万之兵,但连日来军中无粮草,早已经疲惫不堪再战,若强而战,数万百姓不免尽数丧生刀下,便回过头来,下定了决心,道:“杨仁远,你所要的,不就是我杨玉龙一条性命吗,今日便成全了你。”
说着,忽然拔出双剑,仰开一啸,刺进了胸膛,掉下马来。
事起突变,岳中影大惊,急忙叫道:“公主且慢。”
飞身去救,却哪还来得及。
只见人影一闪,格罗仁已经揽住了玉龙公主,道:“小师妹,小师妹。”
眼见岳中影走到了身前,玉龙公主挣扎了一下,道:“岳少侠,别忘记了你的承诺。”
岳中影万料不到公主会当众自尽,点了点头,道:“公主放心,若救不了百姓,岳某自杀以谢。”
玉龙公主点了点头,轻声向道:“师哥,以前对你不好,你不要恨我,我能够嫁你,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格罗仁痛哭失声,道:“不会,小师妹,你不会死,你不会死,你还答应过师哥,要一起练剑呢,不许你死。”
玉龙公主勉强笑了笑,道:“好,我答应你。大师哥,看剑。”
手臂微动了一下,便即垂下,再也不动了。
格罗仁抱起了玉龙公主,回身向格昭仁跪倒,道:“师父原谅弟子。”
格罗仁见玉龙公主自尽,心中正痛,忽听格罗仁说此话,大惊道:“仁儿,你做什么?”
急忙一把来抓格罗仁,只见格罗仁身子一软,嗑下头去,再也不动。格昭仁急转过他身子,却见不知何时,格罗仁小腹下已然插着两把短剑,人早气绝。
格昭仁老泪纵横,仰天而呼,道:“仁儿,仁儿。”
数万大军,见两人自杀阵前,无不愀然,一时间寂静无声,整个山谷之中,只有格昭仁的痛苦叫声。
岳中影心中升起一阵杀意,缓缓转过头来,道:“杨仁远,我再问你一句,你撤不撤军?”
杨仁远见岳中影眼中杀机顿起,心中微微发毛,暗自戒备,口中却笑道:“岳大人,叛军首领已经伏诛,大人下令,将所有叛军一鼓荡平,自是奇功一件,皇上听了,必然大喜。”
他话未说完,岳中影大喝一声,长剑如电一般,脱鞘而出,直刺向杨仁远。杨仁远虽然小心戒备,但岳中影这一剑极快,转瞬便到眼前。杨仁远大骇,慌乱之中,滚下马来,大叫:“放箭,放箭。”但众军无人应答,哪有人肯放箭。
岳中影心头狂怒不已,剑势之中,杀气大盛,出手如狂,长剑气舞,威势直不可当。
他剑法本就高出杨仁远许多,此时杀气外露,更是如狂风,如暴雨,如猛虎,如鬼神,杨仁远只挡得两剑,第三剑上,左肩便己给岳中影长剑挑开一道血口。
伤虽不重,杨仁远却更加慌神,招数越发散乱,只听哧哧之声不绝,右肩、小腹、胸口尽数中剑,单刀掉落地上。
岳中影丝毫没有停剑的意思,剑柄一转,正砸在杨仁远胸口,顿时打得他肋骨寸断,脏腑碎裂,如一滩软泥,委顿在地,再也站不起身来。
岳中影缓缓举起长剑,指在了杨仁远嗯喉。
杨仁远挣扎了一下,口中语气虚弱,只道:“岳大人,饶命,饶命。”
岳中影闭了眼,缓缓道:“晚了。”长剑一闪,血箭狂喷而出。
岳中影杀了杨仁远,大喝道:“传令,全军让道。”
他杀了杨仁远,威风凛凛,数万大军无不栗然,哪敢不遵,当下大军让出一条道来。
岳中影道:“格前辈,率百姓撤离吧。”
格昭仁缓缓抱起两名弟子尸体,转入山中,不一时,见百姓复又缓缓自山谷之中走出,穿过大军,渐行渐远。
一时,百姓撤尽,格昭仁又率兵在后。吕子敬忽然一挥手,大军猛然合围。岳中影惊怒道:“吕先生,你这是何故?”
吕子敬缓缓上前,道:“格老爷子,命你的部下放下兵器再走。”
岳中影道:“为什么?”
吕子敬道:“岳兄弟,方才杨仁远已经说了,高方大军即刻将至,若见格老爷子仍率大军跟在百姓身后,岂不大大不妙。”
岳中影道:“不行,如果高方下令屠杀百姓,百姓手无寸铁,岂不是束手就擒,万万不行。”
吕子敬道:“岳兄弟,你此番私放百姓,又杀了杨仁远,已经是反叛的大罪,还在乎再多一条吗?”
岳中影一愣,道:“先生的意思是说!”
此时,耶律德明、尚天风、孟仁海、桑真等都到了岳中影峰前,躬身道:“愿听将军差遣。”
岳中影木然不知何意。
吕子敬道:“事已至此,岳兄弟可率大军北进,暗护百姓,待安百姓尽数安置,再行退军,遇到高方大军,或可骗得一时。只是格老爷子若仍率大军,被高方知晓,只怕又是一场大祸。”
格昭仁不待岳中影回答,便道:“好,便听你之言便是。”
传下令去,近万士兵,放下了兵器。吕子敬这才让众军让道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