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般便已经造上了东岸。岸边守军见岳中影方才落水救人,身手不凡,果然起疑心,便有数十人扑了过来,喝命众人下船。
胡青面色不变,命人抬起了岳中影,下得岸来。一名领头军官便过来,喝道:“刚才是谁下江救人的?”胡青忙向那镖师使个眼色,那镖师便上前笑道:“回大人,是小民。”
那军官拿出一张图来,对着端详了半晌,见那镖师筯骨健壮,甚是威武,若说他有些本领,也不算有异,便道:“哟喝,不错吗,有点本事,你们不是汉人商队吗,你怎么穿一身拉祜人的衣服。
胡青见那镖师不知应对,便上前笑道:“回将军的话,他是小民的表弟,初次南来,见了大理的小姑娘,自然有点,有点那个……”
说着,佯装不甚好开口,便又道:“我兄弟立意要娶那小姑娘为妻,无奈小姑娘父母不愿女儿远嫁,我兄弟只好去做拉祜人,这不,此回便是送我等过江,然后便要回去成亲了。”
那军官听了,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倒是不错,我们大理的姑娘自然比你们中原的更漂亮。”
胡青笑道:“正是,正是。将军,你看,这是刚才落水的百姓,头上受了些伤,只怕与性命有碍,将军爱民如子,还望行个方便,先让他过去,救了命再说。”
那军官本是个小小统领,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却被胡青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叫得甚是舒服,扫了岳中影一眼,见他头上血迹斑斑,的确伤重,便道:“那好吧,你们几个先过去,其余人等接受盘查。”
胡青听他如此说,知道一旦盘查起来,若有人不防说错了话,那可大事不妙,当下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来,双手捧上,道:“将军,小的商队因前些时日战乱,已经误了好些时辰,一旦查起来,商队船多,怕又误时,更误了将军公务,不如将军行个方便,小小心意,将军休要推辞。”
那军官本待不收,将手一推,正要拒绝,忽然胡青手一松,那军官急忙接住,只觉得手臂一沉,显然包中之物,并非白银,定是金子无异。
不由得心头一动,嘿嘿一笑,道:“好吧,看你这人倒也良善,行商不易,误了时日,怕是不好,本官就放你们过去。”
说着,大手一挥,道:“放行。”胡青大喜,千恩万谢,抬了岳中影过得渡口。
走了半程,眼见守军已经不见,胡青这才道:“岳少侠,起来吧。”
岳中影身子微抖,挣断了绳索,便问岳中影原由。
岳中影不便细说,便只道得罪了大理重臣,被四处追捕,此时正急着上大理。
胡青想了想,便道:“岳少侠,既然大理国四处捕你,想来一路上盘查甚严,不如少侠便在商队中,扮作个小脚夫,或许可以顺利混得过去。商队此番正是去大理,同大少爷会合,倒正顺路。
岳中影知道胡青是去寻罗寅,暗想随着商队,虽然慢些,但少了盘查,只怕能更快到大理,便即答应。
果然,一路之上,逢关必查,但胡青于这条道上甚是熟稔,大理虽是新立,但地方官员,大多却还是杨氏旧臣,是以通关甚是顺利。
几日之后,商队便过了宁北,到达上关。
刚过上关,便见罗寅已经得了商队将到的消息,同子矜一道,自大理城迎了过来。见了胡青,便忙问道:“怎得这回误了这么多行程,若再误几日,冬天将近,天寒日冷,今年怕便回不了中原了。”
胡青忙道:“唉,没法子,先是大理皇上起兵造反,商队在骠国不敢北上,误了好些日子,好容易仗打完了,商路也通了,才到了茫施,又赶上玉龙公主造反,在茫施又耽误了几日,还好,虽然兵慌马乱的,大家还是安然到了大理,只损了些货物,倒不甚多。”
罗寅道:“丢些东西倒没什么,人没事便好。”正说见,却见岳中影从商队中走过来,道:“罗兄,子矜姑娘。”
两人乍见岳中影,俱是大惊,四顾看了看无人注意,罗寅才一把拉起岳中影,走到僻静处,这才急道:“岳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大理城里到处都贴满了海捕文书,说你谋反。前些日子不是听你率大军西征,怎么又扯进谋反了。”
岳中影并不隐瞒,将经过略说了,才问道:“大理城内怎么样,董大人呢,云楚呢?”
罗寅道:“董大人倒听说没什么,大理皇帝下旨罢了他的侯爵,又降他为慈爽,只是云楚姑娘,她,她……”连说了几个她字,却又住口不言。
岳中影知道云楚出了什么大事,急道:“云楚怎么了,你说,你快说。”
罗寅犹豫了一下,才道:“岳兄,在下也是听说,并不甚真切,好像是大理皇帝本要治董大人的罪,要将全族尽数下大狱,后来不知怎么的,又传出旨意来,说太子段思英要娶云楚姑娘为太子妃,董大人便被放了出来,只降了官,却没有治罪。”
岳中影乍闻此言,只觉得胸口犹如大锤猛击,不自觉得向后数步,口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云楚怎么会嫁纷段思英,不可能,不可能。”
罗寅见岳中影失魂落魄,便忙道:“岳兄弟,你且别急,在下只是听说,也当不得真,只怕未必会这样。”
岳中影大声道:“不行,我要去找她,我要去问个清楚。”说着,提步便走。
罗寅忙拦道:“岳兄弟,大理城盘查极严,你进不去的,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明天,你混在商队中进城,再去问清楚不迟。”
岳中影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现在就去。”也不理罗寅,向大理城冲去。
待至大理城下时,天已经尽黑,岳中影见城头人影晃动,也不管不顾,心中只想着要见到董云楚,在城下查看半日,抽出宝剑,哧得一声,刺入城墙,借力上番,如此数下,已经渐近城头。
待他一剑又刺入城墙,剑声微响,城头守军立时警觉,一人伸出头来,向城下黑影中喝道:“是谁。”
岳中影见人影一晃,急翻上墙头,一掌震飞了那人,飞身而去。一时间,城墙之上,警声大起,岳中影却早已经没了身影。
进行城来,岳中影足下不停,直扑董府。
一时到了董府前,只见门口两盏大灯,随风而动,府内一片寂静,并无任何异状。
岳中影静了静心,轻轻走近,也不敲门,翻身入墙。府中灯火尽灭,即无人值守,亦无半点声响,岳中影蹑手蹑脚的摸进府中,直到了董云楚卧房,轻轻贴着门,听了半刻,却听里面并无呼吸之声,显然董云楚并不在房中。
岳中影心渐向下沉,心中不安越发厉害,便折身出来,又向董伽罗房中过来。
只见董伽罗房中尚有微弱的灯光,隐约中,可见一个身影,正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岳中影轻轻拔出了剑,走近房中,一个纵扑,劈开了房门,冲入房中。他知道董伽我武功不弱,冲进房来,一个箭步,左手探出,抓住了董伽罗左肩。
猛然间,觉得董伽罗肩膀极软,心中暗叫不好,急撤身而退,便在这时,只见董伽罗身子一软,数道寒光自董伽罗背后,疾射出来,直取岳中影。
岳中影离得甚近,暗器袭来又是极快,刹时已经袭近岳中影面门。
岳中影急使一个铁板桥的功夫,身子后倒贴地,那几道暗器便擦着岳中影面门掠过,一股淡淡的腥气传来,显然那暗器上涂有剧毒。
便在这时,四下里一片喊声,房外灯火突起,哧哧之声不绝,无数飞箭射进门窗来。岳中影起舞长剑,将箭支尽数打落,那椅上的董伽罗却被射成一个刺猬一般。
飞箭忽听,一个声音沉沉道:“是岳兄弟吧。”岳中影听得真切,正是董伽罗的声音。岳中影忙向椅上那人看去,只见软倒在地、浑身是箭的却是一个草人。
岳中影心知已经中了董伽罗的奸计,又惊又怒,默不作声,心中之痛却越发厉害,知道罗寅所说是实,云楚只怕早已经给董伽罗逼着送入的宫中,以董云楚对自己的深情,她岂会嫁给段思英,定是董伽罗使什么奸计,云楚才不得已入宫。
门外董伽罗等了半刻,不见岳中影出声,便叹息了一声,道:“岳兄弟,出来吧,咱们兄弟好好聊聊,我知道,以岳兄弟的本事,这些暗器飞箭,伤不了岳兄弟半根毫毛。”
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岳中影出门,董伽罗只道岳中影当真中箭,将手一挥,便要命人进屋。只见门口人影一晃,却是岳中影走了出来。
岳中影毫发无伤,只是缺了一半幅衣袖,是握剑的右手,露出白皙的肌肤,微微的颤抖着,连带着长剑,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不时泛出黯淡的寒光。
董伽罗身后执箭的武士飞快地张弓搭箭,对准了岳上影。董伽罗右手微摆,命所有人不准枉动,这才向岳中影艰难的一笑,道:“岳兄弟,你终于来了。”
岳中影缓缓举起了长剑,指着董伽罗的胸口,道:“云楚呢?”
董伽罗摇了摇头,却不答岳中影的问话,只道:“岳兄弟,皇上已经答允,只要岳兄弟肯降,所有过往之事,皆可不咎,岳兄弟北上中原也罢,待在大理也罢,悉听尊便。”
岳中影仍是一脸恨意,只是问道:“云楚呢?”
董伽罗脸色微搐,却依然保持着笑意:“皇上之所以放过岳兄弟,岳兄弟心里便应该明白,不单是岳兄弟为大理立下了大功,也不是因为皇上以及我跟段兄弟的情义。”
岳中影心中泛起剧烈的阵痛,董伽罗虽然没有明言,但话中之意却是极为明白,董云楚为救自己,答允了段思平的条件,嫁给段思英,也正是因为如此,段思平才肯放过自己。
岳中影双手剧烈的颤抖,却还是艰难的举了起来,左手拉起了一片衣襟,右手长剑缓缓高举,只在半天上微顿了一下,便如电光火石一般,割裂了衣襟,左手一扬,那半片衣襟直飞向董伽罗:“你我兄弟之义,就此断绝,岳中影救不出云楚,情愿死在这里。”
董伽罗任由那衣襟摔在自己脸上,咽喉滚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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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如飞蝗,呼啸而出,便在这时,岳中影长身而起,凌厉无伦的剑气,将飞来的利箭尽数回击了过去。只听四下喊叫之声不绝,董伽罗身后的武士纷纷中箭,向后倒下一片。
岳中影长剑起处,已经冲入人群,上前接战的武十,尚未及防,便已经中剑倒地,更多的人,甚至连兵器尚未来得及举起,不是断臂,便是腹裂,一时间,四下鲜血飞溅,血腥之气,立时弥漫。
岳中影虽未曾有一剑刺向董伽罗,但董伽罗却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尽皆被岳中影刺中,锥心的痛楚布满全身。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继续下令众武士围攻岳中影。
激斗之中,岳中影身形如电,已经闯出了众武士包围,直飞出府去。董伽罗知道岳中影此举,必是直闯皇宫,急忙下令道:“快,快追。”
众人追出府外,却哪还有岳中影的影子。
岳中影身如飓风一般,直冲出里许。此时已经是深夜,灯影俱灭,万民皆沉,只有岳中影,心中只想着,多耽误片刻,董云楚便要在皇宫之中多受片刻的折磨,一扑一纵,便尽出数丈,只在民居之上如电一般飞纵。
忽然间,远处数道人影,微微一晃,便拦住了岳中影去路。岳中影心下一惊,这几个人身形未见晃运,便已经封住自己去路,显见轻功极高,不由得忽然止步。
只见来者只有五人,俱是灰布袈裟,一脸沉容,年纪皆在六旬开外,双手合十,齐齐一声“阿弥陀佛。”
中间的一名老僧便沉吟道:“岳居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