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中影凝神一看,来人尽皆身着白衣,在这黑夜里甚是明显。再看众人手中,俱执一柄长钩,猛然间想起,当日杨成江叛教围攻刀布江时,围攻者手中都拿着一柄长钩,似乎叫什么天绝母钩,不由脱口道:“拜月教?”
正前的一人听他眼便看出自己身份,似是愣了一下,这才嘎嘎怪笑一声,道:“好小子,果然有点见识。”
声调甚怪,语音苍老,显是个老者。
岳中影便道:“在下与拜月教素无仇怨,尊驾为何暗夜偷袭?”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杀人吗,无外乎两个原故,不是为仇,便是为财,既然你小子同我拜月教无仇,那还会为了什么?”
岳中影一凛,暗道:“今天才与云楚相见,便有人想要杀我,莫不是段思英派来的,云楚知道自己未死,自然不会再寻短见,段思英却不会放过我的。”
当即喝道:“是段思英派你来的?”
那老者一愕,仰天大笑,道:“小子,问那么多干甚,做个糊涂鬼岂不是更好,糊里糊涂的来,糊里糊涂的死,无牵无挂,到阎王爷那也不用费心交代。”
说着,冷喝一声:“动手。”喝声中一钩钩向岳中影小腹。
岳中影见那老者招式虽然精妙,但却暗留后劲,料得是虚招,当下也不招不架,反手一剑劈出。他身后一人正挺钩上前,万料不到岳中影会如此大胆,居然向他出剑,一时之间,反应不及,长剑划胸而过。
那老者一愣,没想到倏一交手,自己便伤了一个,阴恻恻道:“好小子,果真有些本事,老子当真看走了眼。”
长钩一翻,自下而上撩起,端得是又阴又狠。岳中影挡开来势,长剑四出刺消,数招已过,跟转攻众人各自交了一招,只觉得这几个人武功均自了得,又是同出一门,所使招数一般的阴狠毒辣。
岳中影武功虽高,但七八个人齐上,想要取胜,却是极难,心中暗道:“这拜月教究竟是什么来头,看他们的武功路数,绝非善类,怎么以前从未曾听说过呢?”
他却不知道这拜月教在大理及南边,同五毒教各居东西,教众大多是天南各部族人众,鱼龙混杂,但却都以月为神,所习武功,便全然是走阴毒的路子,五毒教善使毒物,拜月教擅长毒功,两派各称天南两大毒门。
又斗得片刻,岳中影心神渐宁,剑上威力便渐渐扩展,虽然以少敌多,却慢慢占得上风,只是因这拜月教众所使兵刃名为天色毒钩,只怕兵器之上淬有剧毒,这才不敢过分相逼。
那拜月教众见不能取胜,忽然间怪叫一声,岳中影一愣,不知何故,却见拜月教中忽自退开,自怀中掏出几根细针,猛然间插入自己胸后大穴。
岳中影惊愕更甚,这些人所插穴道,皆是脑部要穴,如若被伤,不死也要重伤,不知这些人何以如此自残。正惊愕间,忽然那些教众连连怪喝,如恶鬼一般,直扑上来。
岳中影急忙挺剑接战,猛然间只觉得那些教众钩上所附劲力居然较方才大了一倍有余。岳中影不明所以,一时间被拜月教中逼得连连躲闪,一个不留神,右臂微痛,被一柄长钩钩中,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岳中影大惊,心想这钩上必然有毒,虽只是轻伤,一旦中毒,恐难逃一死,当下长剑急闪,使出拼命的招式来,要在短时间内杀散众人,这才有机会解毒。哪料那些教众见岳中影受伤,却并不后撤等待岳中影毒发,反而越打越狠。
岳中影下手极不容情,对方虽然势强,却也难以抵挡,数招一过,岳中影长剑挑中一人胸膛,紧接着,跟进而击,又刺伤一人。然而奇怪的是,自己肩头虽然受伤,只觉其痛,而不觉其痒,并不见有中毒的迹象,剧斗之中,更觉奇怪。
实际上,岳中影并不明白这拜月教所谓毒功只是练功的法门怪异邪门,尽走旁门,倒不是以毒物伤人,便如方才拜月教众以细针刺激头顶要穴,实非自残,而是以痛楚激发本人身上的所有潜力,所以岳中影便觉众人功力大大增加,只是这等法门效力极大,但对施法者本身却也有极大的伤害,非万不得已不敢施展。
拜月教众本是奉死令而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以眼见岳中影剑法非凡,内力精神,取神无望,这才冒然施法。但即便如此,却仍然奈何不了岳中影。
拜月教众眼见取胜无望,便欲再次施展刺激之术,但此时,半空中忽然一声轻吟,一道人影凌空而来。拜月教众一听此声,立即散开,只将岳中影围在中间,再不强攻。
岳中影见此人平平掠过数丈,举重若轻,丝毫不见费力,不禁愕然,暗道:“这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高的轻功。”
忽见那人凌空一翻,一道光影直向岳中影掠来,其势如游龙一般。岳中影见来势极快,忙举剑一封,却不料那兵器甚是柔软,忽然一跳,便即躲过岳中影剑势,直点岳中影咽喉,原来却是长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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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中影急一点头,让来过势,细看来人,却只是一个妙龄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如许,较岳中影怕还小几岁,但只这几招,却显得武功极是不凡。
便此时,那鞭头一颤,半空中一个回转,又向岳中影掠来。岳中影长剑一指,正中鞭头,将那长鞭荡开数尺,只听叮当兵刃撞击之声其响,却不见那鞭有任何损伤,想来也是件宝器。
那女子一言不发,片刻间连使十余招,一气呵来,如矫矢灵动,毫无滞涩之头,招式亦不如拜月教众那般竟走阴柔的路子,出招收式,法度严谨异常。岳中影乍遇此高手,不敢大意,尽力周旋。两人在月光下你来我往,打了数十招,居然不分胜负。
拜月教众见那女子同岳中影正打得难分难解,岳中影已然无暇他顾,眼见是占便宜施暗算的如时机,当下缓缓的靠近。正要出手,忽然之间,四下里灯火通明,冲出数十人来,一时间哧声不绝于耳,全是暗器。
拜月教众没想到螳螂捕蝉,却有黄雀在后,一时猝不及防,大半中了暗器。那暗器上淬了剧毒,中毒者只在地下打了几个滚,便即一动不动。
其余教众见状,哪敢恋战,急忙逃走。那女子正同岳中影打得难分难解,没料到四处居然有伏兵,心中一惊,招数立见散乱,背后破绽立现。
岳中影觑个正着,长剑挡开长鞭,左掌呼得探出,正中那女子后背。
那女子也当真了得,中了岳中影这一掌,只在地上踉踉一下,身子一晃,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岳中影见此人重伤之下,行动仍如此迅速,心中暗暗佩服,当下也不追赶,只回过头来,只见数十道火把前,站着一人,只是看不清面容,当即朗声道:“是那位高人相救,岳中影感激不尽。”
那人听岳中影出言相询,微一侧身,火光之下,岳中影看得清清楚楚,脸上恨意立生,嘎然道:“是你?”
来人正是董伽罗。
董伽罗见岳中影认出了自己,轻声一笑,道:“岳兄弟,别来无恙。”
岳中影对董伽罗恨意极深,若不是因为他是董云楚的哥哥,只怕此时早已经拔剑以待,哪愿与他叙话,当下冷冷道:“你我早已经恩断义绝,兄弟二字,岳某不敢当,还是收回去吧!董伽罗,岳某不死,看来你寝食难安啊?”
董伽罗微微一笑,道:“岳兄弟,误会了,董某是来救你的,怎会害你呢?”岳中影厉声道:“住口,你不会害我,你不会害我,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害我,云楚会被逼离我而去?”
董伽罗勉强一笑,道:“岳兄弟,这些事情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也是被逼无奈,情势所迫,身不由己。”
岳中影冷笑道:“哼哼,三番五次设计陷害自己的亲妹妹,用亲妹妹换取自己的荣华宝贵,此等行径,简直禽兽不如,你还有脸说。”
董伽罗听岳中影骂得难听,脸色一变,便要发怒,然而终究忍了下来,缓缓道:“岳兄弟,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才甘心,董某负你良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恨我想杀我那也无所谓,但今天我来,并不是跟你说这些。岳兄弟,大理已经无你容身之地,走吧。”
岳中影忽听董伽罗劝自己走,强忍怒气,道:“你说什么?”
董伽罗指着地下的死尸体,道:“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人?”
岳中影冷声道:“装什么蒜,不是你派来的,便是段思英派来的,还会有谁。”
董伽罗摇摇头,道:“这些都是拜月教下,五毒教与拜月教南疆争雄,势同水火,五毒教既然已经为我所用,拜月教又怎么会投靠我呢?”
岳中影亦知拜月教跟五毒教有仇,当日拜月教徒便曾暗算过刀布江,但董伽罗奸诈狡猾,无论说什么,都在暗施诡计,岳中影岂肯相信,冷哼了一声,并不开口。
董伽罗见岳中影不开口,知道他心中怀疑,便又道:“方才和你对敌的,便是拜月教下护教月圣女,拜月教中极有权势的人物,你若不信,尽可自己去查。”
岳中影道:“我用不着查,凭他是谁,除非杀了我,休想我离开此地。”
董伽罗哦了一声,道:“是么,若是云楚呢?”
岳中影大声道:“你说什么?”
董伽罗道:“若是云楚让你离开这里呢?”
岳中影冷笑一声,道:“你又想玩什么诡计,云楚怎么会让我离开。”
董伽罗淡淡道:“不错,云楚是不想让你离开,但更不想让你死,然而如果你不离开此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试问云楚如果知道的话,她还会让你留在此地吗?”
岳中影长剑一指,道:“说来说去,不说是想要岳中影一条命吗,有本事便来拿吧?”
董伽罗叹了一口气,道:“岳兄弟,你还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想杀你的人不是我,更不是皇上和太子。实话对你说罢,拜月教的人是高方派来的。你也知道,高方在朝中素来与我不合,处处跟我争夺,这次云楚嫁给了思英,段、董两家结为婚姻,已成一体,高方自然心存不满,挖空心思想要挑拔离间皇上跟我的关系,只是苦无良策。”
“但自从上次你大闹皇宫,重伤圣上,实属不赦,云楚为了救你,被迫嫁给了段思英,并曾说到如若你有任何损伤,她绝不会独活于世,皇上为了董段两家的关系,勉强答应,此事大理国上下人人皆知。高方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想要离间皇上跟我的关系,唯的一法子被是拆散两家的婚事,然而,云楚如今贵为太子妃,高方自不敢下杀加害,然而如若当真如云楚所言,岳兄弟要出了意外,云楚绝不独活于世的话,只要岳兄弟一死,云楚必死,皇上对董家自然不会再那么信任,或许皇上会将此事迁怒于我,下旨问罪,到那时,高方便可乘机谋取高位。”
“所以几个月以来,高方四处笼络高手,追杀岳兄弟的下落,苦无结果,只道岳兄弟已然离开了大理。谁知昨天,云楚要来蝴蝶泉边同岳兄弟相会,段思英怕云楚一去不返,便大事操持,派数千内宫侍卫护驾,高方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只是因为他所笼络的高手,散在各地打探岳兄弟的行踪,来不及召集,只得派拜月教众前来杀岳兄弟。我得到此消息,生怕岳兄弟有何不测,便急忙着人来援。”
岳中影冷笑了一声,道:“着人来援,哼哼,只怕你早就派了人监视我吧,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巧。话说的好听,但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保住的你权利富贵,莫不成还当真是关心岳某的安危?”
董伽罗并不否认,只到:“不管怎么样,高方要杀你,我是要救你,总不算错吧。高方手下高人甚多,若是得到消息,尽数前来,只怕岳兄弟武功盖世,也难脱其毒手。岳兄弟,你若当真想让云楚好好的活着,你首先便要活着,为了云楚,你也应当三思才是。”
董伽罗老谋深算,知道岳中影心中只有董云楚,这是岳中影的命门,所以处处都拿董云楚的生死说事,果然岳中影听了董伽罗的话,禁不住沉思起来。
董伽罗见岳中影意有所动,便又道:“岳兄弟若愿意离开,我自可替你传话,让云楚放心。只不过,你们两人从此便不能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