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
见蒺藜菖蒲还是一副恹恹的状态,秦绥之叫回来的钱妈妈拆了食盒,将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在桌面上。
一碟清蒸鲈鱼,一碟八宝鸭,一份乌鸡山药汤伴两个小菜,米饭是放置在木桶里,连带着筷子和碗放在一叠,寨子里大抵都是一起吃的规矩,这四菜一汤,配一碗米饭,四个人吃,怕是吃不完的。
“这饭闻着好香,不比京城里的厨子差。”蒺藜年纪最小,性子跳脱些,知晓公子不欲再提方才的事,改口说起午食的事。
“正是呢。”钱妈妈也感叹,原以为公子入了土匪窝,不说要嫁个肥头大耳的土匪大王,连饭菜估计都入不得口,旁人不晓,她这位伺候公子长大的妈妈还能不知道公子是最最挑食,昨夜见那土匪喂公子吃菜,她害怕公子因为挑嘴不肯吃要惹了那大王不高兴呢。
幸好幸好。
“你们也坐,既然入乡,自当随俗,若是还讲究京城那套规矩,恐怕寨子里的人以为我在摆架子。”秦绥之待身边的人一向好,只是京城里头,哪里不讲规矩,不要说下人和主子一同在桌上吃,就是嫁了人,做了正室,遇上脾气不好的婆婆还得站在一旁伺候着吃饭。
“委屈公子了。”蒺藜说着眼框又泛红。
“没什么委屈,若非周肆救下我等,别说眼下的饭菜,连尸身在何处都不一定。”秦绥之非是忘恩负义之辈,周肆救他的恩情他记着。
“公子这话难不成是甘心做那土匪头子的夫郞不成?”蒺藜瞪大眼睛,虽然周大王是长的不错,可行事粗俗,两人站在一块,不至于说不配,却也有几分格格不入。
他家公子最最看不上话本子那套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怎么这会遇上,转了心思不成。
秦绥之面上并无一般哥儿谈及嫁娶时的羞涩,反像是看破红尘的身外客,“若是救命之恩都当以身相许,只怕我要嫁几个夫君才是。”
且不提他,周肆也并无娶他的意思,留他在山寨,除了放他离开可能会招致朝廷报复外,一定还有别的缘故。
第14章夜谈
“阿嚏——”周肆揉了揉鼻尖,他身体一向好,自小也不见有过什么灾病,陡然打了个喷嚏,视线一转落在被抓壮丁过来的秦襄身上。
“大当家,瞧我做什么。”秦襄嚷嚷,“总不能您老人家打个喷嚏也能赖我头上。”
“的确像是有人不满,在背后骂我。”
周肆话里指的谁再明显不过,偏秦襄是个脸皮厚的家伙,只要没指名道姓,他绝不会主动对号入座,甚至还能调侃,“大当家哪里话,新婚燕尔,合该温香软玉在怀,红袖添香在侧,这会独守空房,该是有人在帮大当家抱不平。”
“不及秦先生已及冠,还独善其身。”周肆头也不抬回击,打嘴炮上,万没有吃亏的。
“我说大当家,你这嘴啊,若是换个出身的人家,早被套了麻袋,一顿好打了。”秦襄气啊,他独善其身如何了,是他不想娶亲吗?明明是周肆无情压榨他的休息时间,就是有心也不能凭空变出个媳妇吧?
哦,大当家的夫郞还真是凭空变出来的,没事了。
“我的出身还不够低吗?”周肆挑眉,他爹是个屠子,他娘是个花娘,按照如今社会地位,在士人眼中怕是再低贱不过,现下能够站在秦襄头上指挥他,是他自个儿的本事。
“也是。”秦襄讪讪应了,大当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见惯了,都忘了他的出身,不过旁的人要是有这个出身坐到大当家的位置,早八百年下禁口令了,偏他们这位主公,毫不在意,实在与众不同。
话说,也正是这份与众不同才叫秦襄服气,不然以他天王老子来了也要闹上一闹的性子,哪里会乖乖当个账房先生。
“不说闲话,我叫你过来,是窑口那边镜子做出来了,若是无事,你琢磨去哪儿请个道士回来,要有真本事的。”周肆取出白日里拿回来的镜子,扔在桌案上,看的秦襄心脏一抽一抽的。
“大当家,轻点,这可是赚钱的宝贝。”秦襄按着心脏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拿起手持银镜,即使夜里灯火微弱,也能透过这方银镜看清自己的模样,实在、实在是仙品啊!
早听闻大当家要窑口烧透可见人的银镜,秦襄只当是比时下用的铜镜清晰些罢了,不想竟然如此清晰,比那透亮的水还照的人清楚,真是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清楚的见着自个儿生的什么模样。
“也不必看这么久。”周肆出言提醒秦襄,论相貌,秦襄要比周肆秀气些,正合了如今大燕朝士子的审美,却也没有好看到要叫人失神的地步,更何况此人前儿个通宵,黑眼圈都没消,平添几分沧桑,不至于观镜沉醉至此。
“长二十来年,头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见自己长什么样,我这不多看看,对的起我这张脸吗?”秦襄满含热泪,不是他说,如今的铜镜实在不像样子,还有毒,哪里比的上手里的银镜,“大当家,我为寨子辛苦劳作也有几载了,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看——”
“书房内无床,委屈先生站着睡觉了。”周肆都没听完就晓得这家伙打什么主意,搁这儿做黑日梦呢。
“……”不给就不给,倒也不必如此讽刺。
银镜是没戏了,左右窑口已经能做出来,等几日他就去和窑口的老师傅们打打关系,凭借现在的地位,弄一面银镜不是问题,何必和小气的主公废话。
“咳、方才大当家你说要找道士,要几个?”秦襄转回正事上,道士么,如今大燕皇帝是一脉相承的求仙问道,连带底下士人都精通一些道术,可真要说起有炼丹之类本事的道长,却没多少。
“多多益善。”
搁这儿点兵呢,秦襄暗地里嘀咕,回忆如今地界里出名的道士,“祁州这地界人肯定是有,但估摸着听到是来土匪窝,该是不乐意过来。”
“这就是你的事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个月给那么高的工钱,总不是当真叫秦襄做账房的。
“坑蒙拐骗可用否?”
周肆点头,他不叫抢人,为的是平民百姓,有本事的道士在大户人家吃供奉,过得不比时下士人差,抢了就抢了,反正担了土匪的名头,没道理一件土匪的事都不做。
秦襄露出和善的笑意,如此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道士的事你记着抽空办就是,现下还有件事急着办,你看看。”周肆抽出下午送来的书信,是山下收棉花的汉子赵力寄来的,信说今年棉花整个桥头县的村子都种了,收获时约莫能翻几番,问这些棉花如何处理。
“这棉花还能怎么处理,不都是织成布卖出去吗?不过今年棉花量如此大,咱们那个小织坊怕是忙不过来,眼下北面的商路看着又要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