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朝中时常进退两难,大抵就是这样了。
三人古古怪怪的走到书房,里头早已备好桌椅板凳,周肆还考虑到如今绥之没和他过礼,便把绥之的位置搁在他和秦慕之中间。
抿唇坐立不安的秦公子左看看右看看,父亲曾说遇到这样的情况,最好的明哲保身,那么从此刻起他就得要学会装聋作哑,当个木头人了。
秦慕之气了一路,又见弟弟跟个鹌鹑似的左右为难,只怕弟大不中留,倾心眼下这位周大王了。
要说周大王长相,秦慕之也不得不承认人模样俊,虽然京城里也不是没有比周大王生的好的世家子弟,但小弟不是一个没看上吗?
目前为止小弟并没有要插手秦家是否和黑熊寨合作的事,说明这份喜欢还有转圜的余地,至于另外一种极小概率的情况,绥之认为周大王有把握拉拢秦家不需要出手,秦慕之打心底排除。
一路过来,便是看到周肆治下的桥头县在祁州鹤立鸡群,却还不够标准拉拢秦家。哪怕目前秦家要失势,不照样有句老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黑熊寨目前连马的标准都够不上,如何叫秦家敢倾家荡产陪人豪赌?
“秦大人既然亲自过来祁州,想必秦家也是有意给我一个机会展示实力。”周肆没一开始就甩王炸,和秦家这样的人做买卖,一下子掏空底牌可是会被轻易拿走主动权。
“我是奉皇命来祁州巡查,顺道见一见我被抢到山寨的弟弟,周大当家还是别太自信。”秦慕之的嘴也就比死鸭子软点,即便此次过来当真有周肆说的意思,却也不能说出来,不然以他短短接触周肆的性子来看,此人定会顺杆爬。
“秦大人这样说,我就当秦大人是顺道过来。”和世家说话,弯弯绕绕,若是胸内无半点城府,还都听不懂人话,“不过秦大人既然已经到了黑熊寨的地盘,咱们之间的合作想必是能说一说的。”
“如此明人不说暗话,若是合作,秦家能够给你提供钱粮兵力,你又能为秦家提供什么?”
地位?秦家如今早就是顶尖世家。
声望?秦家更是如今世家中的佼佼者。
这样看秦家和黑熊寨合作不光没有好处,还有被诛九族的风险,上赶着合作难不成他们秦家活腻了?
当然了,周肆还可以拿的出手的身份,就是绥之的夫君,但按他方才所见,周肆对绥之举动虽然不规矩,却也没真的欺负了绥之,最后一点筹码也没了,只要他带人抢回绥之,周大王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大人为什么只着眼于秦家?”周肆笑吟吟的询问,“我记得秦尚书令可是如今少有主战派大臣,我或许不能给秦家带来好处,但说不准能给如今的大燕带来生路。”
秦慕之双眼微凛,一个只占据桥头县的土匪势力竟然敢口出狂言,他不知这位周大王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但不得不说,周肆这个软肋实在抓到点了。
如果周肆提供的筹码是让秦家更上一层楼,或许秦家上下还要考虑考虑要不要答应,可如果周肆提供的是收复割让出去的土地,别说秦家,只怕边境的将军们也要蠢蠢欲动,只要周肆能做到。
“外族从前朝起,就在不断将边线往南推移,今朝大燕又败,大燕割地赔款后争顶多争取两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到时候外族再南下,不知京城还能不能作为大燕国都?”
迁都一说早在大燕立国之际便有臣子上谏,不过大燕开国皇帝尚有几分雄心壮志,知道北面必须守着,到眼下这位皇帝,大燕在京城也过了几十年。
可看看眼下皇帝的骚操作,也晓得好日子没多久了,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总归会在周肆还活着的时候,迎来下一个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的时代。
“你尚且连祁州没拿下,我又如何信你能拿下大燕,再御外敌。”秦慕之对周肆的不信任也是有根由的,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打天下的君主是从南打到北拿下天下的。
就算天下势力几分,成鼎立局面也都是北面最终取得胜利,以北统南,都得有大本事加天运临身者方能功成,以南统北,千载史书都没有功成者,又如何能让秦慕之信服。
“地盘要一点一点的吃,不然一口吃太多容易噎着,真要论打,祁州没有势力会是我的对手。”周肆这话不是自傲,主要祁州的确没什么兵力,打起来多半都是靠钱宝来养的私兵做主力,还不如到时候他与成王开战来的激烈。
至少成王在没谋反之前都养了五千人马,眼下谋反抓壮丁,短时间内凑够两三万兵马不是问题。
“祁州没有,朝廷呢?禁军八十万,你拿整个祁州的人命去填都不一定填的完。”秦慕之是见识过黑熊寨土匪的本事,哪怕只有一百人,以小见大,也是能看出黑熊寨里的土匪都是善战之士,可周肆手里又有多少这样的人?
“……时下禁军是什么样?秦大人当真不知道。”他记得大舅哥可是在户部工作,给兵部拨款也是要过大舅哥的手,还能不晓得如今的禁军都是些什么人?
“就算是一群歪瓜裂枣,不还有边军,戍守边线的军队都是实打实和外族拼杀下来的儿郎,哪怕只有两三万人马都是精兵强将。”更何况不止两三万,正论起来大燕边军并不比外族差,时常能打胜仗。
可恨朝廷能供的起朝臣吃喝玩乐,供得起官家赏奇珍异宝,却拿不出多余的粮食送往边城,如此大燕边军又怎么赢的下去。
“边军轻易不能离守,朝廷若是把边军召回来平乱,不出一月边境必定会沦陷。”休养生息归休养生息,但能抓到机会从大燕身上扯块肉,难不成对方还要当瞎子。
“你要我如何取信你能对付朝廷禁军?”秦慕之不得不说,周肆说的对,可偏偏真到了朝廷内危急存亡的关头,边军一定会被陛下召回,至于边境,只要不是冬日,外族不会那么快打下来。
“我当然可以给秦大人看我的依仗,只是秦大人要知道,知道一个势力的底牌,便轻易逃不开身了。”将军。
看似要亮底牌才会做出决定,实则选择看底牌的时候,秦慕之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虽然在户部做事,但兵部管辖的军器所、弓弩院等机构也常有接触,只要底牌比我见识过得武器都要强悍,又何必担心我会不选择你们呢?”反将一军。
“即如此,还请秦大人先歇过,明日便随我去看看黑熊寨的底牌如何?”
“好,还劳烦周大当家安排一间休息的住处,最好离绥之近些,我们兄弟二人几月不见,虽不能秉烛夜谈,但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要和弟弟说说话,周大当家应当能够理解。”叙旧的同时还能询问绥之黑熊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