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不可置信,他紧盯宿延毫无光彩的瞳孔,终于明白他这股灭顶的绝望来自哪里。
“确、确定吗?”檀景时问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宿延能这样说,一定是百分百确定的。
“他知道吗?”檀景时冷静下来,重新问。
宿延点头。
就是因为沈掠星知道,可当他见到自己的时候,对这件事只字未提。
心中酸麻难耐,宿延这一生中从未如此慌不择路,他无法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无耻地面对沈掠星了。
这天手表修到晚上八点,沈掠星发消息给宿延,说自己已经吃了晚饭,告诉宿延医院餐厅八点半关门,如果他在八点半之后回来的话就要点外卖了。
“好,我很快回去。”宿延回答沈掠星,又告诉他,手表的记忆卡还能用,只是要把外壳和表带全部换掉,问沈掠星想要什么颜色和材质。
沈掠星问有什么颜色和材质。
宿延便一个个拍照给他看,给他解释每种材质上手之后感受的不同。
最后沈掠星选了银灰色的外壳,以及同色系的、最不易断裂的表带材质。
晚上九点,宿延抵达医院,他握着手表在医院楼下大厅逗留了很久。
沈掠星住的是一家公立医院,宿延在角落站了许久,他看到深夜为高烧的孩子奔走的年轻父母、看到打架斗殴受伤来急诊的高中生、看到一个人来挂水还带着电脑办公的上班族......
他不敢上去,直到现在他依旧手忙脚乱,他不知道要怎么不慌张地和沈掠星对视,要如何不颤抖地和他对话。
十点,医院大厅也安静下来,宿延终于朝后面的住院楼走去,白天他听护士提过,沈掠星现在作息很规律,十点前就睡觉了。
他应该已经睡了,宿延想。
于是他轻手轻脚上楼,想趁沈掠星睡着的时间,短暂地待在他身旁。
他崩溃、也贪婪,他用这一点偷来的时间,满足自己迫切想要靠近的欲望。
病房走廊上的灯还亮着,但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房门底部没有光透出来,黑黢黢的。
宿延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缓缓探进去半个身位,却发现病房里有很暗的光源。
“你回来了!”沈掠星压低的欢呼声响起,宿延猛地怔在原地。
他看到沈掠星坐在床上,桌板上放着一盏小台灯,他握着笔和纸,似乎正在解题。
宿延进来的瞬间沈掠星立刻朝门口看去,眼底透亮地望着他,伤口斑驳的脸上是热烈专注的笑意。
宿延喉间一时哽住,他整个人站在暗处,沈掠星无法很快捕捉到他的表情,他将眼底肆虐溢出的泪意狠狠压下,勾唇,朝沈掠星走去:“嗯,怎么还不睡啊?”
“在等你。”沈掠星朝他眨眨眼,又指了指面前的试卷:“我姐帮我打印了数学卷,打发时间做一做。”
沈掠星顿了下,他忍不住盯住宿延,声音更轻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宿延摁着头,神色纠杂难陈,他不敢看沈掠星,更不愿意开口撒谎。
病房里静得落针可闻,沈掠星察觉到宿延情绪和状态都不对,抬起手,去抓住宿延垂在一边的手。
沈掠星的手不算温热,但细长柔软,他探进宿延五指中,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只懵懂柔和地对他说:“没事的。”
第70章那么喜欢宿延吗
姜黄色的灯光下,宿延眼底有什么东西在决堤溃败,颊上攀着热意、像一张紧紧收拢的网,让他极度无地自容。
“看看我的手表。”沈掠星轻描淡写掠过某个本该提起的话题,笑吟吟地说。
“哦、好。”
宿延手忙脚乱翻动自己的口袋,把手表和表盒先后拿出来攥在手上,依旧垂着头:“要试试吗?”
“嗯。”沈掠星抬起自己的手腕,让宿延给他戴。
成人表盘和表带比沈掠星原先的要大一圈,宿延扣到最里面那个孔还是松松垮垮的。
沈掠星在男生中不算矮,只是现在太瘦了,这手表看起来就尤其大。
“多加了几个功能,比手机更好用。”
宿延闷声给他解释:“现在系统识别到意外关机也会有报警。”
“什么叫意外关机?”
“电量充足、撞击、掉落状态下突然关机。”宿延道:“还是和我的手机绑定在一起,可以吗?”
“可以,那以前的聊天记录还在吗?”沈掠星开始鼓捣起了新的手表。
“在的,同一个APP里。”宿延道。
沈掠星简单熟悉了一下手表后,发现宿延还是像罚站一样站在自己床边,他有点想笑,问他:“你要这样站一晚上吗?”
“也不是不行。”宿延自认为耐力挺不错的。
“但影响我休息,很吓人。”
沈掠星指了指病床旁的陪护床:“可能有点小,不够睡的话可以问护士再租一张。”
“够的。”宿延不认为自己今晚能睡着。
夜深了,宿延给沈掠星把桌板收起来,又扶着他躺下去,给人掖好被子,才关了灯走向陪护床。
房间里静了下来,宿延半躺在陪护床上,睁着眼发呆。
“你什么时候回去?”沈掠星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他还没有睡着。
“暂时不回去了。”宿延停了下才说。
沈掠星安静片刻,又问:“你被队里开除了吗?”
“没。”宿延回答。
“那是队里暂时给你放了个长假?”
“...没。”
“那为什么不回去?”房间里没有一点光亮,宿延却知道此刻沈掠星脸上大概是不高兴的。
宿延有好几秒不说话,半晌,才低低回了句:“等把事情解决了。”
“怎么才算解决?”
沈掠星叹息一声:“难道要等找到宿铠吗?他逃多久你就要多久不打球?”
宿延又不说话了,这时沈掠星小声补充了句:“祖姑母派了人保护我,我死不了的,你尽快回队里,好不好?”
宿延沉默着,但沈掠星知道他在听,也知道这一刻他被自己说得有点生气。
“你不需要我陪你?”
窗户没有关严实,晚风从窗缝中灌进来,窗帘微动,月光隐隐坠坠撒在宿延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勾勒得更加清冷无望。
宿延将窗户关严,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沈掠星在这样的黑暗里组织着语言:“我总有一天会痊愈的,可你的职业生涯不能耽误这么久。”
沈掠星觉得自己应该也有过一些梦想、和幻想中的未来的。
但他忘了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些对自己如云端般遥远的东西。
但他记得宿延的。
自己的没有了,宿延不应该因为自己而放弃那么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