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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事,始终没睡沉,期间还做了梦,听见周絔行在喊他好像是在确认他睡没睡着。闹钟响起来的时候,陈继正好梦到六岁的周絔行沉在九月份的湖水里,吓得身体战栗猛地坐起来。
“小行——!”他张口大喊道,扭头查看周絔行的安全。
然后他彻底清醒,浑身的血液凉了下去。
周絔行不在。他的身边没有躺着周絔行。
陈继来不及穿鞋,出门高喊道:“爷爷!”
周槊敏在楼下,闻言抬头应道:“小继,在这儿。没事。”
低头看见周槊敏的那刻,陈继混沌的脑袋意识到他和爷爷约好了12点见面。
周槊敏皱眉,说道:“去穿袜子和鞋,衣服再多穿两件,别感冒。”
陈继扶着楼梯栅栏:“爷爷小行他......”
“我知道。”周槊敏沉稳的声音有魔力,“没事,你先去穿鞋。”
祠堂附近有个建筑,是地上车库。以前周渡唐爱买车,地下车库停得下,但他就偏偏想停在地上。周渡唐和易佰去世后,周槊敏看着那些符合年轻人审美的车子神情哀伤久默不语。
只思考了三天,他就决定把里面的东西全捐出去做慈善,这座地上车库便空了下来。
怕触景生情,周槊敏从不来这里。祠堂他也从不来。
当他发现周絔行时常过来完全是个意外。
几年前的半夜,周槊敏人老了,觉少,实在睡不着,一个人趁着月光还明亮时出来走走,不知不觉走到后面,祠堂赫立在眼前。他听见地上车库里有动静。
朝南的方向有扇窗户,比较矮,一米八的成年人站过去得弯腰才能不被发现。周渡唐成熟稳重,但是个爱炫耀的主儿。买了车爱嘚瑟,有了老婆爱嘚瑟,时不时会将朋友带到家里,大门和窗户就是供他们参观的地方。
陈继学着周槊敏的样子,悄悄地从窗户底下探头,眼睛溜圆地向里面看。
一月底的天,大半夜冷的人不想出被窝,车库里没空调没地暖,周絔行却光着膀子在搏击。
汗水疯狂地从他脸上流往脖子,胸口,继续向下,面前底部写着500KG的搏击桩被他打得不成样子。
陈继毫不怀疑,如果那里站着的是个人,现在已经被眼神带有戾气的周絔行打死了。
里面不止搏击桩,还有许多陈继知道但叫不出名字的运动器械,全是暴力运动能用得到的。
周槊敏无声:“看完了,我们走吧。”
陈继心惊地收回视线,胆颤地跟紧周槊敏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到了远离车库的地方他才说:“他为什么半夜来这里。”
周槊敏说:“白天你们一直在一起。”
陈继说道:“我们晚上也在一起。”
周槊敏说:“自从被茯苓带回家,你有了母亲的爱,睡眠质量很好。”
陈继咬紧唇,无法从刚才的震撼里回神。
周槊敏道:“小行没有父母的爱。”
出门前他带了手杖,在下了两小时的雪早已变成一片白的地上点着:“我并不是说渡唐和易佰虐待他,他们对他挺好的,别的小孩子有什么东西,小行拥有的只会比那些更好。可是两个男人组建了一个能生孩子的家庭到底和正常的家庭不一样。和渡唐的小时候很像,小行天生就比别人家的小孩儿聪明许多。以前看到渡唐这个样子,我觉得是他优秀有能力,不交朋友独来独往挺好的,当我看见比他还要......还要严重的小行的时候,我倒觉得天有点塌了。”
音色里带着点苦中作乐的轻笑,周槊敏活在悔恨里面:“对于小行,我无能为力。他的观察能力很强,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渡唐和易佰之间的关系和别人家不一样,他也能感觉到渡唐接纳他,只是因为我让他留个后代的逼迫。他爱小行,但又不是真正的父爱。易佰爱小行,是母亲的爱,可是他时刻都记得自己是一个男人,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会对小行说他是一个小怪物这种话。”
“我也爱小行,”周槊敏停顿半晌,才说,“在他总是对我说,不开心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把自己扔掉,又自己回来,无意间看到那个小本子,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继,他是因为你才回来的。当时他抬.起头看着我说——要哥哥,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和他父亲一样的掠夺性的东西,对于你他势在必得。”周槊敏泪落两行,说道,“我很心惊,因为他才六岁,不管他当时的感情有多干净,只是拿你当哥哥,我都知道你们长大后绝对善终不了。当时我并没有立马答应他,想了很久,我实在不应该听他的把你带回来,更不应该让你们一起长大,只有你们两个毫无交集你才最有可能是安全的。可......可他是我唯一的孙子,也是我那时唯一的亲人了。是爷爷对不起你,把一个这样的孩子留在你身边,让你这一生都得留在这儿。”
这晚,陈继想了很多事情。
如果两年前他没有喜欢周絔行,事情会怎么发展。
他不知道,也推演不出来。但有一点他十分确定,小行不会伤害他。
就算他们两个无法善终,周絔行把他关起来,不让他出门见人,也绝对不会伤害他。
凌晨三点四十分,卧室门响起很轻的一道动静。周絔行在楼下洗漱完,想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进来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怪不得你每天早上都要赖床。”陈继倚着床头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说。
周絔行脚下一顿,眼神微惊地道:“哥?”
陈继:“干嘛反问叫我,除了我你还有其他哥?”
周絔行关紧门:“只有你一个。我是说,你怎么醒了?”
静默思索片刻,陈继没说实话:“上厕所。”
转而把话抛回去,问:“你呢?不在卧室睡觉干嘛去了。”
周絔行也没说实话:“外面的雪一直没停,我出去看看。”
陈继说道:“那你怎么不叫我一起。”
“我不知道哥也想去。你没有半夜醒的习惯。”周絔行走过去,从祠堂步行回来需要二十几分钟,距离不近,他身上有冬天侵染的寒气,手是凉的。
周絔行先是坐在床沿边,没伸手碰陈继,缓和气氛:“没叫你一起去,你觉得我很坏?”
陈继脸色微变。
周絔行说:“我......”
话音戛然而止,周絔行震惊地看着他哥,无措起来。
陈继的眼泪掉得很凶,颗颗分明,先是从眼眶里砸下来,然后在下巴尖汇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像坏掉关不上的水龙头。
周絔行站起来,又立马跪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