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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大富大贵,高高在上的通阴孟家。
一个是贫寒困苦,被人遗忘的老阴山石匣子村……
但为何,这两者之间,竟会出现了如此诡异,但又如此相似的东西?
咋一察觉到这点,胡麻都觉得心神有些受到了冲击,无数疑问升腾,但也就在此时,缓缓站起了身来的佝偻族公,已经蓦地张开了大口。
呼喇喇一团黑气从他口中喷了出来,隐约间可见内中有无数冤魂身影,瞬间充斥了整个村子。
守岁人以身为镇物,立定于法坛之间,整个村子里面,皆是可以被胡麻借来的法坛力量,但这一群怨魂,却似拥有着震憾整个法坛的力量,引起了一连串的撕裂爆鸣声音。
这村子里的阴魂,本就远比其他地方见过的份量更重,如今竟又是凶戾了无数,就连胡麻的咒声,也已经无法压制它们。
一时间只看到满空里都是诡异欢快的笑脸,一只只小鬼兴奋的伸出了双手,想要拥抱似的拼命向了胡麻抓来。
喀!
在这一刻,胡麻感觉周围空气都似沉重了数倍,让人窒息般的沉闷笼罩了他的全身,但他来不及做别的,而是快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截蜡烛,放到了自己的身前。
略一耽搁,那一口冤魂,已是到了自己身前,拼命挤压着周围的空气。
无论是周围的镇门石,还是处于法坛中间的胡麻,都是剧烈晃动,咒声差点中断,中间几个音节模糊微弱,但紧跟着,胡麻便又咬紧牙关,继续念诵,咒声竟是忽地大了不少。
仿佛有另外一个咒声,与胡麻的咒声重迭在了一起,瞬间便将这些冲到了身前的怨魂逼退。
‘那是……’
胡麻心里,都微微一怔,急忙四下里看去,便看到阵阵灰尘荡开,那四方立在了这村子周围的石碑,都裂开了一道道痕迹,已经濒临破碎倾塌。
但偏偏在这破碎的痕迹里,却有一阵模糊的声音响起,恰好与胡麻的咒声重迭在了一处,使得这咒声威力都似乎大了一倍。
“婆婆……”
胡麻听出了那个声音,心里有种细微的触动,轻轻荡荡开。
四方镇门石,是婆婆当年立在这里的,许是立碑之时,婆婆也在口中念诵此咒,四方镇门石一直存在,所以这咒声便留了下来,倒与十年之后在此念咒的自己形成了共鸣。
细看去,甚至能够看到每一座石碑下面,都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看起来便是婆婆的模样,正与自己一起念诵,消去此间阴森沉重的怨气。
‘婆婆,这几年来,我也学到了本事,不必你用残留的法力帮我了……’
心间的触动,让他眼睛酸涩,但却带了笑脸说了出来:‘若你真在这里,我倒更希望你呆会跟我说说话……’
想着时,他口中咒声不停,却是直接站了起来。
“嗤啦……”
与此同时,那佝偻老者,见得阴气被冲开,已是忽地提起了拐杖,粗如石柱,看起来仿佛是一具一具的枯骨交织而成,直向了盘坐于村间的胡麻身上戳了过来。
对方应该不是实体,只是一个影子,但他戳来的骨杖,却是凝实可怖,阴气森森,竟有了守岁人全身化死一般的力道,直戳至身前。
四方镇门石,再加上胡麻,五个镇物,它冲垮了任何一个,都等于脱了牢笼。
而相比起已经困了它十年的四方镇门石,它本能的感觉,还是胡麻更脆弱了一些,再加上胡麻乃是第五镇物,法坛关键,所以仍是选择了胡麻。
可它似乎也没想到,胡麻迎着它戳过来的一杖,竟是主动站了起来,一声沉吼之间,身上魂光荡开,竟是在胡麻头顶上,变成了一个高达三丈,青面獠牙的胡麻模样。
然后一步踏定,结结实实的挥出了一拳。
霎那间,便已将这佝偻身影戳来的拐杖直接砸得粉碎,上面一块块破碎的骨头,纷纷落地,声声哭嚎,震得人耳膜发麻。
而胡麻自己,则是面无表情,再次坐下,身上的法相,已经随着坐下的动作消失,而他则是口中咒声不停,脸色却是一冷,双手捏起法诀,向前一指。
空气里面,噼哩啪啦作响,分明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却总觉得似乎有某种强横而诡异的力量,在身前滚作了一片。
那巨大的佝偻身影,才刚刚被胡麻凝聚出来的法相,打得骨杖碎裂,趔趄不定,便紧接着,又被这滚滚阴雷淹没,身体撕裂出了几个大口子。
请阴雷。
正是走鬼人入府之后才能掌握的,最为厉害的除祟手段。
相应的,还有请阳雷,更为刚猛厉害,需要元阳之身,才能施展,只是请来阳雷,下手不留情,容易将对手打的魂飞魄散,对于自身的道行损耗,也极为夸张。
而连续使了这两招,胡麻已经退回了坛中,念咒声音,片刻未止,只能说,两个手段,都是非常的干脆利索,两招之间严丝合缝,但偏偏横跨了两个门道,让人看着有种古怪的感觉……
而恰也是在这时,婆婆的咒声已经消失,似乎婆婆都被震憾了一下,表情诧异:
怎么说呢?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感慨,这个孙子,到底还是跑偏了……
……
……
当然,跑偏是跑偏,有效是有效。
那庞大的黑色身影,在受了胡麻这一拳与那滚滚阴雷的轰击之后,黏连起来的庞大身躯,赫然也有了隐约的溃散征兆。
而胡麻则是趁机继续念诵消咒,那丝丝黑色怨气消失,它身上的阴气便已经没有那么多,甚至开始,有一只一只的纯粹阴体,从它的身上掉落了下来。
这些纯粹的阴体,身体抖着,时而化作人影,却瞧不清楚,迷茫无助。
正是这绝户村子里面,已经被消去了怨气,也摆脱了那古怪东西影响的村民阴魂。
随着这些村民的阴魂从它身上掉落,那巨大的佝偻身影,也已经变得更加佝偻,颓丧,越来越小,这东西在绝户村子里足足养了十年,才堪堪成形,如今却以飞快的消退。
若要形容,那便是好容易养出来的一柱道行,正在快速的消失。
胡家的神光消孽咒对这东西来说,倒有些像地瓜烧的纸钱用来买活人的命。
当然,地瓜烧买人的命时,没人能反抗她,甚至察觉不到,但这东西却分明凶戾至极,虽然他身上掉下来的阴体却越来越多,但剩下的部分,倒是开始变得更加灵活。
胡麻甚至看到,那一团散乱的阴风之间,脸色铁青的石匣子村族老,正向自己拼命的叫嚷起来:“何其苦也……”
“你们一家子已经害得我们出不去,如今还要害得我们成不了仙不成?”
“……”
‘这样的鬼东西,还说什么成仙,你是认真的?’
胡麻心里想着,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个东西。
果不其然,消咒对那东西的打击是极大的,随着身上的阴体掉落,它已经越来越有些支撑不住,身体已经开始垮塌了下来。
可是那位族老连哭带求的脸上,却也现出了愤恨之色,似乎是感觉到了这危机临头的感觉,竟是忽地大吼了一声,奋起余力,直向胡麻扑了过来。
这会子的它,看着已不像人形,倒像是一块软软的黑色湿泥,又或者说,只是一块活了过来的太岁血肉,以那位族老及少数族人的阴体为支撑在这世间活动着。
它扑了过来的途中,还在不停的蠕动,将那刚刚从它身掉上掉落下来,兀自迷茫的阴魂,用力的向自己体力拉扯。
浓烈的血腥味自上而下,灌入了鼻腔,让人在本能层次,生出了无端惊怖。
‘终于舍得撕下皮来了?’
但出同在这一刻,胡麻骤然抬头,死死看向了它,竟是不躲不闪,心间森然:‘可我已经对付过比你还要厉害的东西了……’
“……”
迎着扑过来的这东西,竟是不躲不闪,将这诡异而凶戾的东西视若无物,但手里却已揭起了一只火折子,靠近了蜡烛,将这蜡烛点了起来。
蜡烛初初点燃,只有一豆火苗,不蕴任何法力。
虽然有了胡麻的坛上法力护着,不会被周围混乱的阴风吹熄,但也只是正常的燃烧,看起来微乎其微。
但在烛光照亮了胡麻的脸时,那向了胡麻扑过来的庞然大物,却莫名其妙,在这火苗升腾起来的霎那,便忽然静止在了半空,仿佛忘了扑到胡麻的身上。
反直观的一幕出现,明明那凶戾的族老,只需要笔直的向前扑来,便会将胡麻扑倒在地,但偏偏随着烛火亮起,它便僵在了地上,仿佛是这一豆烛火,将它挡在了外面。
……
……
周围一时风都消失了,只有胡麻的咒声,荡向四方的石碑,又回荡进了村子里。
听起来无处不在,神圣而肃穆。
村子里面,无论是四下里飘荡的怨魂,还是那村子深处庞大的佝楼身影,皆已经在这咒声之下,快速的消融,蒸腾着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