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大丧

叶轻语说道：“吩咐下去，今日封门，让府里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去打听外面的事情，府里的事情也不许传出去。”

叶轻语是想派人去宫里及叶家探听一下消息的，但是事到如今，成与败已经成为定局。若是箫思安成功，即便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宸王府与叶家都会相安无事。若是箫思安败了，即便是去探听了，最后被灭门的结果也躲不过。

箫思安没有杀康王，而是命人将他关押起来，连同康王府的众人都被下狱。宫中也是一片血腥。

箫思安站在皇帝寝宫外面，看着天空，说道：“天终于亮了。”

叶行舟走过来，说道：“是啊，终于天亮了。”

箫思安看着远处已经悬起来的晨阳，轻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将龙武军给你的？”

叶行舟笼着袖子，沉声说道：“陛下只是想给你留一个后手。”

叶行舟也不在乎箫思安是否听的进去，说道：“人老了，一夜未睡，累了，剩下的事情王爷自己处理吧。”说着，便笼着袖子离开。

箫思安说道；“陆川，你回家里送个信儿，莫让小语担心。”

箫思安与香竹约好，若是叶轻语出事，便会放出求救烟火，即便是局势如何紧张，箫思安都会回来救她。如今未见烟火，想来宸王府应该是安然无事的。

叶轻语得知陆川回来，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刚出了院子便见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陆川。

“属下参见王妃。”

“王爷怎么样了？”

陆川说道：“事成了，王爷无恙，叶家也平安无事。”陆川自然是知道叶轻语也会关心叶家处境的，不等叶轻语开口问，便直接说了出来。

叶轻语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瞬间觉得又困又累，险些站不稳，好在身边有香竹跟着，才未摔倒。

陆川说道：“如今王爷还在宫中处理后续的事情，王妃在府里安心便是。”

直到临睡前箫思安都没能回来，叶轻语盘算着最迟明天皇帝驾崩的消息便会广布天下，府里已经准备好了丧衣。叶轻语原本以为自己在入宫前应该是见不到箫思安了，便早早的便收拾好睡下了。

夜里，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叶轻语刚想起身，听到后面有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

“让我抱抱。”

敏锐的察觉出箫思安情绪的变化，叶轻语将手放在抱着自己腰的大手上，什么都没有说。

背后被打湿，叶轻语心中一紧。世人皆知箫思安虽然自小流落民间，但是少年得意，高中探花，仕途平稳，青年又恢复了皇子身份，深受帝王宠爱。但是叶轻语从他断断续续的对曾经事情的描述，将他幼时的悲惨经历凑了个七七八八。他对于皇帝的感情很复杂，一边对皇帝痛恨到无以复加，一边又奢求着帝王本就不多的父子之情。

被箫思安的情绪牵引，叶轻语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就这样，二人一夜无言。

等叶轻语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箫思安的身影。

香竹进来，伺候叶轻语起床穿衣，说道：“宫中发了旨，陛下龙驭殡天，让皇室官眷去宫中守丧。”

叶轻语穿了一身粗布素服，简单的反挽发髻，用白色丝绸束缚，再借以木头发簪固定住。再三确认自己的装扮中规中矩，未有丝毫差错才动身去了宫里。

如今满朝官员都在盯着箫思安，作为宸王妃的叶轻语必须谨言慎行，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都会成为别人攻讦箫思安的把柄，更为成为他帝王之路的污点。夺嫡争斗中，叶轻语帮不了箫思安，自然是不肯再拖累他的。

到了宫中，有引领太监来引路，皇亲宗室，官眷宫婢，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即将坐上那女子至高之位的叶轻语身上。

邱淑珍一身素服，站在众人中间，冷冷的盯着叶轻语。当初若非是叶家从中作梗，如今那个位置便是邱淑珍的。邱淑珍在最初被叶轻语夺了宸王妃的位置之后便恨毒了叶轻语，将叶轻语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原本在几次宴会之上遇到，邱淑珍需要端着京城贵女的端庄柔善，再加上叶轻语也是个不好惹的，便没有直接对上叶轻语。如今大局已定，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叶轻语，她怎能不恨。

叶轻语曾经的恶名，邱淑珍自然是知道的，她只盼着叶轻语在大丧期间犯错，但凡她做出任何僭越逾制的事情来，哪怕是出个微不足道的小错，邱家也能借机发难，以品行不端为由上书成为帝王的箫思安贬妻为妾，哪怕是延缓封后，邱淑珍便都有机会成为后宫之主。

叶轻语突然便恢复了曾经独闯山林的敏锐，在无数道目光中精准的定位到了那丝阴森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视一眼，随后放在香竹臂上的手紧了紧。

香竹看过去，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邱家嫡女邱淑珍。”

如此，叶轻语便在脑子里对上了号，那个险些替代自己嫁给箫思安的人。邱家，武将立家，祖上曾经与开国先祖一同打下了南梁江山，曾经有镇国公的爵位。因为皇帝在位期间逐渐削外姓爵位，失去了镇国公的爵位，但是颇受皇帝器重，将整个京城都交给了邱家。邱家家主如今为九门提督，掌握了京中大半的军权，是邱淑珍的同胞兄长，也是当初极力想要促成邱淑珍成为宸王妃的人。

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也就明晓了对方对自己充满恶意的来源。叶轻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今日盯着自己的不仅仅有那些想要给箫思安添堵的人，还有那些想要对付叶家，及想要进入箫思安后宫的女人。好在叶轻语早就找了宫中的教养嬷嬷教授自己的宫中礼仪，还请了礼部官员专门给自己讲述各种大事作为宸王妃该知晓的礼制。叶轻语面上带着端庄，神情哀伤，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呈现出最完美的规矩礼仪。

按照规矩，跪在宸王妃的位置上，下首位置便是四王妃与五王妃，随后便是皇室宗亲，殿外是朝中官眷。

想到昨晚自己被打湿的后背，叶轻语抬头望向箫思安的位置。

箫思安跪在梓宫头位，脸上带着几分麻木，眼眸中深邃宁静，仿佛是历经了沧桑之后的古井，波澜不兴。将原本应该是宝顺的活计抢了过来，缓慢的往火盆里一张一张的丢着纸钱。不过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

先帝宽仁，早就留下遗诏，丧仪从简，将原本要求所有皇室宗亲都要守灵的规矩改成了只要有人守着便可。如此一来，几位王爷与王妃可以轮流换班，不至于太累。

箫思安跪在灵前，不肯起身。

五王爷走过去，小声说道：“三哥，如今朝局不稳，你还要保重自己才好。”见箫思安不为所动，五王爷继续说道：“你若是不去休息，三嫂也只能陪着你。你即便是伤心也要顾及到三嫂的身体啊。”

叶轻语其实并未觉得有多累，但是担心箫思安，他已经两天一夜未合眼了，叶轻语担心箫思安会撑不住。

箫思安抬眼看了看叶轻语，见她眼神恳切都得看着自己，便起身去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