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底下打成什么样,都哲一直高高在上,下面的尘土,连他的鞋底都沾不到。
站在天字号门前,他沉心静气。
“林小姐,这鲤鱼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您要不要尝一尝?”
听着,像是老板的声音,在极尽讨好,他口中的林小姐。
“不用了。”
“那您尝学这个,这个桂花糕,可是刚出锅的,正热呼呢。”
都哲站在门前,都这么久了,也没让林静姝尝一口菜,他们,也真够失败的。
双手用力一推,房门突然开了。
屋内顿时雅雀无声。
绿儿和林静姝,齐齐的望着这边。
最先看到他的,是半琴。
她猛吸了口气,正要出声,不知是什么东西,打在她的身上,她动也动不了,话也没法说。
而林静姝,也睁大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一只云底黑布云锦鞋,再往上,是穿着黑衣,万着修长的腿进门的人。
由下往上,她仔细看了个清楚。
他的腰间,系着紫色腰带,绣着金线云纹。
身上穿着黑衣,外披紫袍,腰侧佩剑,却不是她当初做的那个剑穗。
另一侧,佩着刀,浑身散发着一股凌然的杀气。
头上戴着墨珠翠玉寇,眉眼微垂,散发着王者之气,尤其是,他轻轻瞥过来时,就像在放冷刀。
“都哲,真的是你?”
老板正要骂都哲,听到林静姝的声音,立马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呵笑着,“原来是林小姐的熟人啊,来来来,快请坐,请坐。”
他朝小二招手,小二连忙过去。
正要提壶倒茶,都哲抬剑挡住杯口。
“不必了。”
这情形,剑拔弩张的,老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什么情况,他居然敢对林小姐这么无礼。
这人是个硬茬,林小姐有麻烦了。
要不要派人去告知梁将军?
看看林静姝,他觉得,很有必要。
正要走,都哲提醒他,“关上门,顺便带上她们。”
老板小心的看了一眼林静姝,林静姝点头。
他照办了,带走了不会说话,不能动弹的绿儿和半琴。
屋内,青烟袅袅,落地闻针。
单是坐在这儿,林静姝就感到一种压迫感,虽然,不是他故意想要做些什么。
可还是让她觉得不适。
拿出昨夜他遗留在她房里的面具。
心中默念。
她今天,要打听他来的目的,所以,不能太凶。
当然,她凶起来,别人也不会认为有多凶。
“昨天,是不是你?”
都哲自从坐下,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昨晚,没有看清,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看看她了。
她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
不,有些变化了,她面色红润了些,想来,应该是没怎么生病了。
“是。”
林静姝心头一梗。
昨天,她可真是太丢人了。
尤其是那句,“能不能,今天不要了。”
她真想甩手给自己两巴掌。
多年的教养,让她控制住了自己。
“你昨天,为何不提醒我。”
“提醒什么?”
提醒她,那是真实的,不是梦。
可他哪里知道她梦里发生的事啊。
她真不敢想,他要是知道她梦见他和她,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没什么,这个还你。”
她将面具递过去。
都哲也拿了一个面具,和她交换。
林静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谷陙/span“谢谢你。”
“谢什么?”
深邃的眼眸,凝望着她。
林静姝微微垂眸,“谢你放过我的哥哥,谢你放我们回来,还要谢你,来看我。”
只这三个谢字,足够都哲动容。
天知道他握着剑的手,出了多少汗,心中刮起多大的风暴。
什么叫以德报怨,他宁愿她不要这样。
面色冷硬:“我并未放你。”
他甚至,想让她抓着他打一顿,问他为什么要欺骗她。
甚至跟他哭闹。
想罢,又觉得太搞笑。
他又凭什么让她一哭二闹。
她要闹,也会找她二哥,他算什么。
想罢,他起身要走,林静姝连忙说,“你远道而来,这顿就当我给你接风了。”
都哲看向她,她一改刚刚的害怕,朝着他笑。
然后,他就坐下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的笑太有迷惑性了。
林静姝起身,执起一旁的紫砂壶,倒了一杯,推到他的跟前。
“先喝杯茶润润喉。”
他看着面前的澄黄的茶,不由得想,众星拱月一般的她,竟像个丫鬟一样,给自己斟茶。
她有什么目的?
且试她一试。
他喝了,放下。
林静姝又倒。
他又喝。
直到喝了三杯,林静姝才回去坐下。
“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你跟我讲讲你在那边的事吧?我挺想王后,也想胡二哥回来的。”
他忍不住想问,想不想我?
却又觉得,多此一举。
昨日,就已经证明,她想他。
很想,很想。
甚至比他想她,还要厉害。
因为他从未将梦与现实混淆过。
可白日里,她又一副拒人千里,不,是戴着一副假笑面具来见她。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见他不肯动筷,林静姝贴心的为他布菜。
“我知道,你不喜甜食,你爱吃肉,却不爱鱼,因鱼多刺,这个鱼肉,没有刺,是他们特意送上来的,你可以试试。”
眼前,满满的一碗菜,都是他喜欢的,那些怪怪的味道的菜,她全都没有放进去。
比如芫荽,碎碎的,难挑难捡,她却挑得干干净净也。
他坐不下去了。
“为什么?”
“什么?”林静姝不解。
都哲抬头,深深的望着她,用眼神,将她锁住,又问。
“为什么?为什么记得这些,为什么不恨我,我害你差点死掉,为什么……”
林静姝抿了抿唇,“因为,我记得。”他这样的人,如果不记得,她死的会很惨。
“我本就难活,是因为你,才让我活下来的。”
这话,从林静姝嘴里说出来,真是没有一丝可信度。
可偏偏,都哲信了。
因为她和林府的人说过,他能压制那些梦,能镇得住邪祟。
他多希望,只有他才能镇得住,现在看来,姓梁的也可以,因为他就住在林静姝旁边的院子里。
心里莫名有些烦燥。
“那个小宁,她是大王子的人,目的是我、”
“过去了,都哲,一切都过去了。”
轻飘飘的,像一楼微风似的,将他心中的伤口抚过。
又奇迹般的合上,恢复如初。
“姝儿。坐过来。”
和梦里一模一样,命令的口气。
林静姝犹豫了一下,挨着他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