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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丧的队伍很冷清,都是云水院的几个小丫鬟。
尽管夏妈妈对府中人都很和善,受她恩惠的也不少,却没人敢触这个风头。
夏妈妈死的冤,大家都门儿清。
李雯君买了好棺材,夏妈妈无家,死后总要给她寻一处宝地。
那处清净,景色极好,她想着若她身死,便也葬在这,与夏妈妈作伴。
长街上,马嘶吼一声倏然停下,秦长卿看着送葬里带着惟帽的少女,皱了皱眉。
“雯君?”
寿宴一事父亲母亲连带着祖母都对他一番训斥,他也察觉自己失礼,想着上门道歉,没想到居然在这碰上了。
李雯君抬头看着马上的秦长卿,平淡的应了一声,“公子何事?”
哪次见面李雯君不是叫一声长卿哥哥,这次的一声公子叫的疏离,倒叫秦长卿心里翻起了些酸意。
到底还是他犯错在先,小女儿家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那日我出言不逊,实在非君子所为,特来认错。”秦长卿下马,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端得一脸真诚。
他是君子之首,生的风流倜傥,即使不认错,往那一站也会让人原谅他,更别提这一出。
可李雯君却只觉得虚伪恶心。
“知道了。”李雯君的冷漠让秦长卿心中不爽,他何曾这般伏低做小的哄过谁。
但君子不与小女子计较,他看着身后送葬队伍,关心的问道:“不知这···”
“我的奶娘。”
秦长卿叹道:“一个下人能得雯君妹妹这般对待,也是她的福气。”
李雯君脸彻底冷了下去。
“如果这福气是以自己的性命做代价,公子愿不愿意要。”
疏离,愤怒,厌恶,秦长卿看着她的眼神,恍惚间竟觉得格外的陌生。
“我不过是想宽慰雯君妹妹。”
他的脸也冷了下去,还从未有人能这样给他脸色瞧。
李雯君被他们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和一口一个下人刺的心口疼。
“这个你们一口一个的下人同你我一样有血有肉,夏妈妈待我如亲人,我待她亦是,若公子的亲人离世,公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秦长卿嘴动了动,只憋出个节哀。
李雯君没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绕过他缓缓朝前走去。
之前她对亲事有所犹豫,只因夏妈妈想看着她出嫁,她又需要强大的势力,委身于秦长卿不失一个好办法。
她无父母亲眷撑腰,斗不过宣平侯府,一腔热血也不过溅出个血花,白白送命罢了。
若她是像荣太夫人那样英勇的女子,能为自己挣出一条路来也好,可偏偏她无此能,成不了那戏本子里的女英雄。
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可一想起秦长卿那副虚伪的嘴脸,她腹中翻滚,需用力压下那股恶心来。
上一世的他和李雯希和和美美,脚下踩的是她的尸骨。
如今夏妈妈已走,她也断然不能再同这样的伪君子有什么瓜葛,没得叫人恶心。
只是要让荣太夫人失望,做不成她的孙媳了。
哀乐震耳,棺木一点点被土覆盖,直至隆起一个土堆。
夏妈妈终究还是没能住上能种一棵杏树的小院,她将永远的栖身在地下。
“妈妈,再等等,我马上就送她们去见你。”
小满擦了擦眼泪,拽着趴在坟上的伞儿,声音嘶哑道:“姑娘,回了吧。”
李雯君上了马车,身子僵硬,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她怕就这一眼,就再也忍不住。
云水院还是老模样,可李雯君却处处都觉得不对,她就那样慢慢走,慢慢走,没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她慢步到夏妈妈房中,里面的装饰都是她亲手布置,屏风的上的杏花是她亲手所画,夏妈妈很喜欢,说要裱个屏风,这样一进门就能瞧见。
幼时她每每深夜就哭,夏妈妈就抱着她,一抱就是一整夜。
她用过的摇床还在,如今好好放在墙边,上面整洁如新,夏妈妈说,看着这个就好像看见了她小时候。
李雯君轻轻抚摸,顺势拿起床上的一套纯白里衣。
花瓣全都绣全,人却已经不在。
她双手颤抖的捧起,慢慢放在鼻尖,夏妈妈身上的桂花味还在。
“妈妈···”
眼泪断线一般滑落,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盯着那一朵晕开的花,跌落在地。
她痛哭出声,死死将里衣抱在怀里,仿佛现在她才意识到,夏妈妈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坐在院中石凳上等她,也再不会多晚都会为她留一盏灯。
她们此生将不复相见。
小满在屋外听着里面的哭声,将门轻轻带上,转身坐在了门外。
月上梢头。
李雯君呆滞的坐在地上,双眼红肿,声音沙哑,“小满。”
“奴婢在。”
小满推门进来。
“从前我想收买你为我办事,你我都轻松,可现在我不想这样了,我想你完全归顺我。。
侯府的明争暗斗,或许要用命去迎,你若不想,我也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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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路必定充满荆棘,她的身边必须是自己的心腹。
没有多想,小满果断回答道:“奴婢愿意。”
从前虽照顾姑娘多年,但远不及近些时日的相处,况且她也想明白了,既身为富家仆,命早就卖给了他们,生死又岂能由着自己。
姑娘心善,也当她们的命的是条命,即便是死了,总也有人能记得她们。
衷心姑娘,她亦不悔。
“我也愿意!”门忽然被撞开,伞儿站稳了身子,小脸满是坚决。
看着两人吃惊的脸,她解释道:“偷听虽然不对,但奴婢愿意!”
李雯君毫不避讳的问道:“我知道你是母亲派来的人。”
伞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奴婢那时候不懂,府里的妈妈说只要我听话就给吃的给穿的,过好日子,奴婢这才同意的。
奴婢在外原本不知道要烂在哪处,有条生路自然什么都愿意。”
“那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只因为夏妈妈?”李雯君神色不明。
伞儿听到夏妈妈的名字有些激动,“难道夏妈妈不够吗?
她是奴婢长这么大对奴婢最好的人,她会给我缝衣裳,告诉我许多事儿,会在我难受的时候哄我···
奴婢没那么多心眼,也不懂什么人情事故,我只知道对我坏的人我就弄她,对我好的人我就对她好。
可夏妈妈死了,奴婢虽然愚笨,却也知道夏妈妈不该死的,府里有好多坏人,不能放过她们!”
一个相识不久的小丫头都明白的道理,侯府的好多人却好像都不明白。
李雯君讽刺的笑笑,附和道:“的确是不能放过她们。”
伞儿得了肯定,这会儿眼睛冒了光,“所以奴婢愿意!”
“你想要什么。”李雯君起身,将里衣好好折了起来。
伞儿知道姑娘聪明,自觉也瞒不了她,只一五一十的说,“奴婢想认夏妈妈当妈,往后给她上坟烧纸。”
李雯君一滴泪落下,晕在花瓣上。
“好···”
如果夏妈妈知道,也一定会开心的。
“从此之后,你们要忠于我,往后路不管再难走,我也会护你们周全,”
李雯君推开窗子,对着明月,声音比月色还冷。
“说夏妈妈克夫人的那几个人,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