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建元,新朝初立。
山下战马纷纷,长安城中人人慷慨激昂,正在争抢这开国的头一功。
李乾元已是太子,执掌朝中朝政,军师为首的文官集团皆是李乾元的手下心腹,他,不急。
可是才封了齐王的李元吉却是急不可耐。
他这样一个刚刚从西域回来的幼子,图有一身蛮力却没有实际功勋战绩,在武将集团中没有丝毫威信可言。
李冗偏宠幼子,适逢李郢承上山未回,正好将秦王李郢承军中数名将调拨给李元吉名下。
与长安一河之隔的泾州,薛家父子攻下金城和陇西,正在荆州称帝,是为唐朝反贼,李元吉主动请兵,带十万兵马出征泾州。
山下簌簌烈风,战马蹄疾。
山上一片祥和,日日休闲。
近日来阿甲隔个三五日便要抓来一只信鸽,给张天师炖肉下酒,信鸽来得越来越频繁,就连萧六儿都快将鸽子肉吃腻了。
林无忧日日饮下鸽子汤,面色红润,平坦的小腹一日比一日鼓起,偶尔还有胎动,供山上诸人取乐。
这日,张天师刚刚吃下手中的鸽子腿,便听到头顶云中又有信鸽振臂的声响,他不由得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李家二郎,你这信鸽最近是不是也来了太频繁了些……”
张天师多年来未曾如此密集的食用荤腥,这几个月以来,眼瞅着自己的肚子吃鸽子吃得都要快胀气!
他有些不耐的对李郢承道:“山下实在有事,你下山一趟也无妨……这些信鸽一日日的送上山来,老夫都要吃不下了……”
李郢承笑了笑,答复道:“不碍事,想来今日信鸽应当说的是三弟出兵泾州,兵败而归的事情。”
他看着阿甲师兄将信鸽抓来,起身走过去取下密信,展开看了看,面色淡淡地道:
“不出所料。”
萧六儿酒足饭饱,剔着牙看着李郢承手中密信道:“那个大力蛮儿虽然得了你的几位将领,但的确不是带兵的将才……
薛家父子不难打,这都能输!”
李郢承抬眸看了眼张天师,笑道:“不出师父所料,这一站,还得等等。”
张天师立马一副事不关己的脸色,摆摆手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这李家二郎可别乱说话。”
他起身拍了拍肚皮道:“我只让你在山上安心陪我徒儿待产,我可没说山下世事……至于你们怎么悟怎么想,那就不关我这个老头子的事儿了!”
他垂眸扫视了一眼面前的残羹剩饭,对萧六儿道:“今日到小阿丙轮值,你来收拾吧!”
萧六儿睁大眼睛,看着自家师父潇洒离去的背影跺脚道:“我都轮值三个月了!今日怎么还是我!”
林无忧饮尽碗中汤羹,十分不客气地将饭碗放在萧六儿手中道:
“大师兄负责烹饪,师父负责品尝,我负责养胎,阿丙师兄负责洗碗!甚是公平!”
萧六儿斜眼看着李郢承道:“那你呢!白吃白住不干活吗?”
李郢承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鸽子、骨头,回道:“我负责提供食材。”
他回身牵着林无忧,对萧六儿抱手道:“有劳阿丙师兄,在下先带夫人去山中散步消食,待明日卯时,再与师兄切磋。”
林无忧在李郢承怀里,对萧六儿做了个鬼脸,十分满足的携手向山林中走去。
龙虎山地处西南温热之地,不看节气都不知道山中季节是冬是夏。
这里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地界儿,一年四季不冷不热的,四季花常开。
山中有一方池塘,是张天师年轻时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养殖水产之处,后来每年从山下移植鱼苗,到了如今,池塘内的鱼虾繁盛,是山上重要的肉类来源。
只是这半年来,李郢承的信鸽更多,池中的鱼儿也就乐得安生,在池塘中尽情长膘,一个个五颜六色又肥头大腹。
林无忧和李郢承散步到此处,不由停住脚步看着池中鱼儿嬉戏。
林无忧心里愉快,抬手指着池中一前一后紧紧跟随而行的两条鲤鱼,问道:
“二郎,你看这两条鱼像不像你我二人?最近在山中养得膘肥体壮,不理山外闲事。”
李郢承点点头,抬手拖住林无忧的后腰,笑着道:
“夫人说是便是。”
林无忧怀胎近七个月,腹围突起,腰上承担的力道一日重过一日,可是她鬼灵精怪的脾性却被宠得没有丝毫改变。
她回眸瞪着李郢承道:“才不是呢!”
林无忧抬手托腰,看着李郢承越发挺拔的身形道:“你日日和阿丙对打练功,不仅不见圆润,反而拳脚功夫突飞猛进,看得我实在羡慕!”
李郢承看着眼前人,眼眸中尽是宠溺:“忧儿也是,拳脚力道随着腹中胎儿一起见长……昨夜夫人睡在怀中,一记黑虎掏心……为夫差一点就要被夫人打下床去……”
林无忧羞得脸红,她争辩道:“山中床榻窄小,那本就是我一人所住的床褥!是你非要同我挤在一起!我不嫌弃你到罢了,你现在还说我睡相不好!简直,岂有其理!”
李郢承不可置否,上前一步拖住林无忧的后腰道:“是小生孟浪,只为和夫人同床共枕,别的……都可忍受。”
“忍受?”
林无忧不依地追问道:“长安城内最尊贵的秦王殿下,民妇不知您在山中好吃好喝的,倒是忍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
李郢承眼眸动了动,面色淡淡地看着林无忧道:
“夫人日日在侧,却只能共枕……”
他上前一步,凑到林无忧耳边道:“夫人难道不知,为夫忍得辛苦?”
林无忧略一思考,便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你!……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
李郢承却让开半步,看着林无忧满面无辜地道:“自然是床褥狭小,生怕挤到夫人和腹中胎儿……夫人是想到什么了?”
林无忧说不过他,只好无赖道:“我想的就是你一个唐唐大将军,却要霸占我的草屋床榻,实在欺负人!”
李郢承笑道:“还有两个月,如无意外等腹中胎儿降生,我便带忧儿回长安去……”
林无忧听到长安,忧心道:“李元吉带兵不利,泾州之战还等你回去……你,当真下山去?”
李郢承上前扶着林无忧继续悠闲的散步,口中不疾不徐地道:
“时机未到,且让山下乱一阵……切莫打扰你我二人的清修。”
林无忧也不做多想,只说:“那今日的医经誊写还得麻烦殿下代笔……”
“若忧儿喜欢,我日日都为你誊写,又有何难?”
“下山之后呢?也会替我誊写医经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