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日子过得清闲快活,山下的新皇李冗却一日比一日烦恼。
他入主长安后,年过百半的新皇为收复人心也为自己私欲,将杨凌的后宫佳丽尽数收入囊中。
杨凌虽然昏庸,但是他选美人的眼光却的确不错。
除却太子妃萧荷,原先的苏氏苏妃入太极宫后,深得李冗欢喜。
这半年来,太极宫后宫佳丽们温柔贤淑,但是前朝的战事却愈发不受控制,让李冗心烦气躁。
入主长安后,太子李乾元有意压制李郢承,将新朝初立后的战机尽数分给柴绍、李元吉、李靖等自己麾下亲兵,谁知李元吉带兵在泾州出师不利,柴绍和李靖虽平乱有功,却杀戮太盛,引起不少民怨。
一时间,事倍功半,反而满朝上下,皆求秦王归来领兵,再现大唐威武。
是日早朝,李冗坐在长安城太极宫的皇位之上,看着满朝武将跪了一半,都是上书跪求李冗召回秦王。
李冗侧眸看着太子李乾元,沉声问道:
“太子,意下如何?”
李乾元上前一步,对李冗跪拜道:“父皇,三弟首次带兵攻城,难免有些心急,这才让薛家父子得逞,击退我军攻击!
还请父皇再给齐王一次机会!”
一旁的秦大川上前痛斥道:“陛下,带兵打仗岂能儿戏!三军将士皆是血肉之躯,怎能白白给他人作配!
还请陛下速速召回秦王,重新领兵攻下泾州!以慰我战死兵士的英魂!”
李乾元还要反驳,一旁的尉迟将军也拱手道:
“陛下,泾州只与我长安一水之隔,又是我新朝初立的第一次攻城守地之战!
此战,不容有失!还请陛下召回秦王,我等愿跟随秦王一起前往泾州,三个月内,必将泾州城献于陛下!”
李冗看着殿内跪地的武将们,侧眸对太子道:“齐王李元吉带兵不利,他虽是朕的儿子,但更是朕的朝臣!
如此将领,不堪重用。
下旨,命齐王李元吉为副将,秦王李郢承为主将,一起收复泾州,三月内,将泾州城防交到朕的手中!”
他起身,对秦大川和尉迟道:“你二人,速速去龙虎山,传朕旨意,叫秦王夫妇一起归来,莫再耽搁!”
秦大川和尉迟对事一眼,齐齐跪地领命道:
“臣,领旨!”
龙虎山上,比秦、尉迟二人来的更快的,还是一只信鸽。
阿甲照例将信鸽收下,密信交给李郢承。
李郢承本在草屋中誊写医经,一笔一划一页一张,桌案上已经垒了厚厚一沓,皆是他数月来的书写。
他接过阿甲手中书信,这一次,是林无忌的笔记。
笔锋凌厉,如林无忌手中长剑出鞘。
“子吟,时机已到,速归。”
李郢承看着字迹,手指渐渐收紧,眼眸一刻比一刻凌厉。
在草屋中坐了良久,李郢承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起身向张天师的草屋道场走去。
李郢承双手呈上密信,眼眸笃定的道:
“山下事乱,在下已是不得不归。”
张天师只别过一眼,便道:“你在山上,未满九月,阿零眼瞅着就要生产,你可是要失言?”
李郢承收敛眸光,拱手道:“朝中过半武将皆上书奏请在下回朝,太子已无力阻挡。泾州兵败,数万将士等我去救……”
张天师不屑的摆摆手,对李郢承道:“老夫与你说的是阿零腹中的孩子,并非朝中来来去去那些繁杂琐事。”
李郢承拱手,道:“在下明白师父心意,原本是想着在山上陪同忧儿生产后,再安心回朝……
只是如今不是朝堂内乱,更是泾州苍生,也是我大唐百姓数万……
生死一念,在下不可不选。”
张天师自草垫上起身,看着李郢承正色道:“这种天下大义你且不用说给我听……老夫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见惯生死,不在乎这一个个生命来去……
我且问你,如果你今日执意下山,让阿零腹中孩子诞生在朝局未定的朝堂之中,来日的因果,你可能承受?”
李郢承抬眸,看着张天师,不解的问道:“因果,将如何?”
张天师不答,再问他:“这孩子如果生在我龙虎山中,随不至于荣华富贵,但我还可保他衣食无忧,来日父慈子孝……
如果,你定要下山,将他卷入乱世漩涡,这日后的因果,老夫也说不准会如何走向,你且思虑清楚。”
李郢承顿了顿,单膝跪地道:“师父苦心,在下心中明白。
只是为了来日不定的因果,要牺牲眼下数万将士的性命,在下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还请师父明鉴!”
张天师审视着面前的李郢承,良久后,长叹一声,从胸腔中斥道:
“你既然已经选择接受,天道轮回,老夫也规劝不得!你且记得,阿零与你是夫妻一体,你所算计太过,将来有一天负了我徒儿阿零,老夫定然叫你百倍奉还……”
李郢承拱手郑重地道:“我李郢承今生,不负江山,定也不负吾妻!”
张天师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子,丢到李郢承手中道:
“念在你真心尚存,我家小阿零尚在孕中不敢制毒,这瓶毒药就由老夫赠予你……
泾州的那对翻天覆地的父子,杀孽太重,老夫赐药给你,权当助你一臂之力。你且拿去,好自为之。”
李郢承接过药瓶看了看,放入袖中,对张天师躬身三拜,尽了师徒礼数才转身离开。
张天师盘腿坐在草屋中,看着李郢承离开的背影,右手念诀,左手掐指,召来一只白鹰,将字条放进白鹰翅膀之下,嘱咐道:
“小白,你吃了这么久的鸽子肉,定是认得这些鸽子的来路,辛苦你飞一趟长途,将这信件给那姓魏的军师,告诉他,我龙虎山上下去的人才是天命所归……让那个老家伙擦亮眼睛,好好选一选应该辅佐的人!”
白鹰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听见张天师的话仰天长啸一声,像是回应。
片刻后,白鹰消失在云层中,向长安城飞去。
李郢承回到草药屋舍,正要跟林无忧说明原由,却看到大师兄阿甲和师弟萧六儿起了争执,两个人揪着一个包袱,谁也不肯放手。
萧六儿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眼中尽是杀气,道:“师兄,你放手!”
阿甲沉稳如旧,手上力道不松半寸,口中道:
“师父的意思,我们不能违背。”
“我不信!师父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阿零下山,重回那个虎狼窝里去!”
萧六儿怒争道:“今日,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阿零再随那李家二郎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