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液池中舞台上的舞姬红衣翩翩,随着丝竹管弦之声浅笑晏晏,池中歌舞曲毕,下一首歌曲的钟声还未奏起。
殿中喧闹气氛,一瞬间安静下来。
李冗看着殿中跪着的两个儿子,眉心跳了跳,头脑有些发晕。
他已经年过五十,前半生屈居旧朝人下之时,他只想着力求自保,自小就将几个儿女分开,生怕让朝中荒唐的政权皇帝注意到他李冗府中生出龙凤,已经渐渐自成势力。
将军府中,兄弟不和,儿女分散已经是旧朝京都城中人人皆知的轶事。
正因为府中兄弟隔阂,李郢承才会跟林家的林无忌关系交好,亲如兄弟。
十几年过去,他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的计划,坐在皇位上,称霸一方,志在中原,却没想到原本应该好好享受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座上时光,却不得不面对子嗣相争,如今还闹出这等事情。
殿中跪着的李家二郎,除太子之外他李冗最看重的二子李郢承,方才的话里话外,说的不是他这个李家次子的失职,而是在他这个父皇的自私。
李冗抬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身边的苏贵妃贴己地跪在身后,为他揉捏放松。
李冗眼眸微抬,再看向太子座上,问他:“元儿,此事是家事,你这个太子长兄,如何看?”
抬手起身,对座上一拜,回道:“父皇,儿子以为不如成全了二弟的钟情,也成全了四弟的痴情,何不为一桩美事?”
李冗别过一眼,看向李元吉道:“你确定要纳这杨菀为齐王妃?”
李元吉重重叩首,目光坚定地道:“儿臣,求之不得!万望请父皇成全!”
杨菀随着李元吉跪地叩首,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李冗顿了顿,叹气道:“今日齐王纳妃,全是秦王恩德,为夫希望你们兄弟几个避弃前嫌,好生相处。
天下未定,朕需要你们互为左右,皆成大才!”
太子闻言,走到殿中,带领李元吉叩首谢恩道:“儿臣,领旨谢恩。”
林无忧看着身前半步的李郢承,随着他一起拱手叩拜道:
“儿臣,定不负皇恩,多谢父皇。”
李冗欣慰地看着殿中子女,继续道:“秦王府也不能只有一个王妃,无忧是个好孩子,不能让旁人真说她是妒妇。”
李冗侧眸看着坐下的李蕊,对这个女儿道:
“蕊儿,你也寻觅寻觅,看看有没有好的朝中贵女,给太子府和秦王府添些人气,你这两位兄长成婚多日,也该好好开枝散叶,为他们出征之时去除后顾之忧。”
李蕊起身,盈盈一拜,领旨谢恩。
不日,李元吉在长安城开府,八抬大轿将杨菀从宫中接出,娶入秦王府,为齐王妃。
婚娶嫁仪,声势浩大。
这是李元吉许诺给杨菀的成家排场,他要昭告天下,杨菀是他的妻子,他不许旁的人再闲言碎语半句!
李乾元携萧荷参加婚礼,他在酒席上推杯换盏,人人皆说他这太子英明,兄长宽厚。
酒过三巡,李乾元侧眸对身旁的萧荷道:“不愧是荷儿……这场婚礼,多亏荷儿在抱月楼中的酒水。”
萧荷举杯敬夫君,柔声道:“是元郎深谋远虑,才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乾元朗声笑着,勾起萧荷的下巴,对她吩咐道:“接下来,坊间对杨菀公主的风言风语,还要靠荷儿多多费心。”
萧荷敛眸,笑着道:“元郎的心思,臣妾明白……今日大婚之后,坊间就会发现,齐王妃原来是秦王府不受宠的侧妃……她这个不受宠的妃子是如何爬上齐王正妃的位置的,那自然是四弟受委屈……”
李乾元心里满意,他在萧荷额角亲吻,赞赏道:“二弟和四弟的梁子,今日开始,就算结下了……说来也怪我那二弟,万花丛中过,何必只偏爱林无忧那一朵不开化的道女。”
萧荷闻言,撒娇道:“秦王殿下钟情,臣妾看了却是羡慕的很……一人一心,白首不相离,多难呢!”
李乾元讪笑着,他道:“是啊,一人一心,要到白首之日若两人都还有命活着,那才是难得!荷儿……不管我身边有过多少女人,我这里……”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道:“这里,住过你一人。”
萧荷低眉浅笑,娇声道:“臣妾,自是知道的……”
与太子酒桌舞台相隔的对面,是李郢承与林无忧夫妇。
林无忧面上淡淡的,应付着往来宾客的敬酒,今日李元吉大婚,军中诸将皆来入府道贺。
这些参军参事不敢给秦王敬酒,都向林无忧这位秦王妃举杯,表达敬意。
李郢承原本拦着,不让她陪饮,却被林无忧笑着接道:“总不能让旁人说齐王大婚,却是秦王不快……如此说出去,我这个秦王妃反而难做。”
李郢承随她,来往敬酒之人三三两两,不到一个时辰,林无忧就饮下一坛,酒醉微醺。
李郢承眸色深沉,只道:“忧儿,可以了……这些军士武将不懂规矩,我却看不得你再伤身子。随旁人如何说,都好。”
林无忧眸色朦胧,生产之后,她的性子更加沉稳了些,对着李郢承,却是更加妩媚动人。
“杨菀妹妹加入齐王府,我是替她开心的。”
林无忧举杯敬李郢承道:“夫君,你不开心吗?”
李郢承从林无忧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下,看着林无忧道:“忧儿的心意,我明白。只是……”
他放下酒杯,看着舞台对面的太子,语气深深的道:“这世上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今日大婚只是流言蜚语的开始,往后的日子里,只怕忧儿以后要受委屈了。”
林无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太子,还没想明白此话何意,就听着李郢承道:
“如果世人皆说秦王妃不容人,逼着秦王妃为秦王纳妾,忧儿作何感想?”
林无忧眸子动了动,粲颜一笑,对自己的夫君道:“秦王纳妾入府,我这个王妃有何意见?”
“当真?”
林无忧见李郢承生气,上前补充道:“反正夫君心里只会有我一个人不是吗?”
李郢承宠溺地划过她的鼻尖,面色松了松,问她:“忧儿身边为何不是只有为夫一人?”
“你是说……阿丙师兄?”林无忧失笑:“他是你的幕僚!”
“为夫也希望,他只是本王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