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到明天需要两天时间,从明天到今天自然也只需要两天。这难道不是很简单吗?”
在一生之中如果听到哪怕一次这样的蠢话,也绝对难以忘怀。在这几乎所有亲朋好友尽数阵亡的最终结局,以查围坐在满是死者的半圆形桌边,对着四把再次空无一物的椅子,看着自怨自艾的维里·肖,脑子里顺利成章响起的就是这一句。
然后维里·肖停止了发出声音。停了两秒,又重新开始。
与此同时,周围所有的笑声在一瞬间落到了地上。
只见桌上的那根白骨手指肉眼可见的变得丰满,筋膜盖住骨节,皮肤又盖住筋膜,变成一只普通手指的模样,向维里·肖的手部飞去。
秘法学者又开始大叫。只不过这次是惊喜的大叫。他的嘴唇弹回了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厚度,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恢复了光泽和肉感——恢复的不多,他原本的面孔就是那样。
“我……我……”
秘法学者用刚长上去的手指指着自己刚长出来的脸颊,惊慌失措,欣喜若狂,“你们都看到了吗?各位?你们看到了吗?”
“您需要更详细的描述这个问题。”一只夹子女郎说道。随后斜对着的迪流勒提供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看到了。”年轻的死恶魔不卑不亢,彬彬有礼。
一只苍白的蛆从他眼睛里掉落,打在奥瑞露的头顶。从女公爵的眼窝中掉出的是两只蛆。尽管如此她仍然保持充满魅力的氛围。
维里·肖度过了最初的惊喜阶段,现在以一种提示般的表情拍一下手,指一下自己的鼻子:
“没错!所以……你们看到了什么?”
所有的死者们安静了一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而是对他的语气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厌恶反应。
以查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让为了肖停止表演:
“你复活了。”
再接下来的一秒出奇的安静。
再接下来的一秒爆发了激烈的争论。争论中夹杂着惊叹和冷笑。
仍然是维里·肖的声音轻而易举的压过了其他,因为他现在的声带和他们有质的区别。
“所以还有希望!”他说,大声说:
“我们可以面对过去!过去也可以改变!我们坐在这里,吃着失败的苦果,不就是因为过去的我们失败了吗?但过去的我们还可以改变现在!大家不要着急,这个结局可以改变!”
再接下来的一秒又出奇的安静。
如此激情四射,振奋人心的演讲的唯一问题是,它的目标没有几个是人,因此全落在了空处。只有涅塞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黎芙叹气。
“笨蛋!”塔粒粒奇的盆栽叫道。
“我明白了。真是出乎意料。”迪流勒表现的最为和气,“所以这会改善我们当前的处境?”
“这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嘛!”维里·肖从椅子上跳下来,伸着双手:“还没有结束!当然可以改变!我这不就改变了吗?”
迪流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那我们除了坐在这儿等待,还能做点什么不一样的呢?”
“可以……啊……嗯…………”
维里·肖瞪着两个眼睛,卡住了。
“等吧。”以查说,没有纠正维里·肖话里的错误。时间无法回朔,过去已经形成的现在无法改变,这是这张桌边所有家伙能坐在这里,就已经知道了的事实。维里·肖被积极的情绪冲昏了头脑,犯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错误。
除了这个错误,他还有一个疏忽。这两者神奇地互相抵消了。
在法则堵塞和涅希斯挑战的双重作用下,没有了“过去”和“现在”之分。他们确实都已经死了。但他们的死亡并不发生在他把他们害死之后。
这是那个关键的漏洞。
“我怎么倾向于称之为‘破题点’呢?”涅希斯笑道。
……
……
……
大家基本都把自己的座位向后让开。维里·肖和羽毛笔斗鸡一样,转着圈互相看——羽毛笔和斗鸡更有相同之处。
维里·肖在想两件事情。第一件是“他们说它就是我”,第二件是要不要扑上去掐折那根笔。
这念头甚至不是刚才就有的。他擦了擦脸上的墨水——羽毛笔刚才像吐口水一样把一大团黏湖湖的墨点子朝他甩了过来,让他脸颊刺痛。在这之前他就起了伤害它的念头——这念头根本不需要理由。
或许这根又脏又丑的羽毛笔也一样。
“你们能不能互相离远些?”涅塞说。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让开的,抱着双臂强硬地卡住位置。维里·肖奇怪他为什么还在重复这件事——他们只要碰到对方就会湮灭。
他老早老早就听到了,只是不相信。“这家伙当然不可能是我。”他说,羽毛笔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他们同时说话,说同样的话,同样对对方抱有一种纯真的毁灭之情,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涅塞冷笑。
“好吧。为了让你不再唠叨,我们就来证明一下我们确实和彼此毫无关系。”维里·肖叹了口气,转过头,“谁愿意帮个小忙?”
只有迪流勒慢慢举起了手。
“行。就你。咱们不浪费时间。”羽毛笔跳到他面前,笔尖冲着他的鼻尖,“向我们问十个问题。越细节越好。”
“多细节?”
“显示出我和他的差别就行。不会那么难的。维里·肖是独一无二的。他和其他人的差别一眼就能看得见……”
“那是当然。”维里·肖自豪接道。
迪流勒低头想了一会儿,把两只爪子合在一处:“那么开始。”
“请。”
“年龄?”
“十九。”两个维里·肖几乎同声答道,其中一个出声抱怨:“这根本不是个能显出差别的问题!年龄十九的人类不知道有多少!”
“再细节一点!”另一个维里·肖道。
“人类在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吗?”迪流勒看着维里·肖干枯的发梢和起皱的额头,使劲眨了眨眼,“难以置信……”
“下一个!”
“你们最恐惧的魔王是哪一位?”迪流勒很快问。
“是……这什么烂问题,根本没法回答啊!我哪知道魔王都有谁!再说也没什么可怕的!”羽毛笔说。
“一个恶魔当然会问出这种问题。你应该早就想到了才对。”维里·肖哼了一声,“不过魔王确实都没什么可怕的。还是不够细节!”
“明白了。卡路风格的问题。多亏了和以查因特公爵之前的连接,我还有一点点了解。”
迪流勒点了点头,很快问出下一个问题:
“你们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