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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虎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回来,打着赤膊,浑身湿漉漉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同样湿漉漉的,赫然正是管家刁胜。
铁虎将刁胜死狗般扔到贾环的面前,道:“这厮挺能跑的,追了几条街才追上,俺的熟桐棍也折了,后来这家伙往河里钻,水性很溜,要不是俺手急眼快砸了一砖头,只怕就让他逃掉了。”
贾环一看,见到铁虎腰间还掖着两截齐眉棍,看样子是被利刃斩断的,可见的确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再看那刁胜,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肩头和后脑勺还在渗着血水,估计铁虎那一板砖正好砸在后脑上了,不知还能不能活,于是连忙让萧磊去请大夫救治,这個刁胜暂时还不能死。
“虎子好样的,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换洗,回头再送你一件趁手的兵器,这次你立了大功,只怕林大人也会有赏。”贾环欣然地拍了拍铁虎的肩头。
铁虎闻言咧嘴嘿嘿一笑,转身下去换衣服了。
贾环着人看守好刁胜,便到房间中向林如海禀报道:“姑父大人,刁胜这贼子已经被铁虎抓回来了,不过受了重伤,正请大夫救治。”
林如海此刻正在喝着贾环带回来的药,闻言喜道:“太好了,若救回来,且先行关押着,待本官精神好些再仔细审问,环哥儿,你真是姑父的福星啊。”
贾琏此时也在场,闻言更加有点无地自容了,自己来了大半个月,竟然都没发现林如海是中毒的,每日还和刁胜吃喝玩乐,结果贾环一来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识破了刁胜和郑姨娘的阴谋,救了林如海一命,这两相一比,简直判若云泥啊!
而再加上这段时间,贾琏带收受了林如海几房妾室的好处,承诺分遗产时多给她们一些,如今林如海死不了,遗产什么的自然就不用想了,吃进去的好处也少不得吐出来,正是既肉疼,又无地自容。
贾琏将一盒地契和屋契放回林如海面前的几案上,跪倒在地,羞愧地道:“侄儿糊涂,实没想到刁胜这恶奴竟如此胆大包天,幸好这些地契和屋契还没来得及转手出去,如今如数还给姑父。至于已经卖出的部份产业,侄儿一定会全力追回来。”
“嗯,此事不怪琏哥儿你,连我都被那恶怒骗过了,那些卖出去的产业能追回最好,若追不回也就算了。”
林如海倒也大度,看在亲戚面子上,也没责怪贾琏,不过,他之前也是病得一塌糊涂,自以为时日无多了,所以才任由贾琏折腾的,这时得知自己只是中毒,还有活下来的希望,自然再容不得贾琏继续“抽水”了,于是将这些屋契地契都收回,转手交给林黛玉。
林黛玉本来最是厌恶铜臭的,跟贾宝玉一般,都不愿理会经济事务,可谓是志同道合,然而经此一事后,她的观念似乎有所转变了,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推拒,把这一盒子的地契房契都收了起来。
且说林如海喝了贾环带回来的药后,接连出了几次恭,虽然拉得腿软,但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不少,可见冯济仁开的这剂解毒药方还是有效的。
下午时份,江把总回来了,他查抄了刁胜在扬州的宅子,还抓住了刁胜的老子和妻儿一干人等,全部关进了巡盐御史衙门的大牢,等候林如海的发落。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通过查抄刁胜的宅子,不仅搜出大量的金银,还有不少原属于林府的古玩字画等,而且刁一德还招认了,刁胜在扬州一带还买几处庄园和房产,折算起来恐怕有五六万两之巨,啧啧,可见这刁胜这只硕鼠挖林家的墙脚挖得有多厉害,就连林如海闻报后都有点触目惊心。
其实林家祖上也是列候,不过传到林如海父亲这一代就没有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了林如海便靠科出仕,一举中了探花。
所以林家既属于旧勋贵,也是诗书世家,虽不及贾家荣耀,但是家底还是有些的,否则贾家也不会把贾敏下嫁给他。林如海当官这些年存了不少银子,光是朝廷发给巡盐御史的一笔养廉银,一年就有五千两,所以林如海在扬州的产业和存银加起来,起码也有二十万两以上,若再加上苏州的祖业,翻一倍怕是有的,这些钱财若是林黛玉自己花,好几辈子都花不完,绝对的小富婆一枚。
可惜在原著中,林如海这笔丰厚的遗产并没落到林黛玉的手里,大概率是便宜了贾家。
言归正传,且说江把总查抄刁家时,除了清点财物,还重点搜查了书信,结果发现刁胜跟盐枭顾三麻子竟然有联系。
话说这个顾三麻子是东南沿海凶名赫赫的大盐枭,曾经活跃于江浙一带,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的贩卖些私盐,赚点辛苦钱,但是顾三麻子头脑灵活,懂得钻营,通过行贿、美人计等手段,拉了一大批地方官员下水,私盐生意越做越大,实力也越来越强,手底下聚集了一大批亡命之徒,欺行霸市,甚至当街打死人,气焰十分嚣张。
有一次,顾三麻子在苏州逛青楼作乐,与一名书生争风吃醋,失手把人给打死了,不过顾三麻子也不当一回事,因为凭他的人脉,最多赔些银子了事,岂料这名书生却是有些来头,他老子是科道言官,一封奏本上达天听,瞬时引起了朝廷重视,还专门派了一名巡抚来督办此事。
这下顾三麻子惨了,十几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连他本人都差点被抓住处死,那些被他拉下水的官员落马的落马,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整个苏州官场彻底清洗了一遍。
顾三麻子侥幸逃脱,带着残余逃进了大海,从此干起了海盗的无本买卖,数年之后,顾三麻子恢复了元气,一边继续干海盗的营生,一边重操旧业贩卖私盐,而且更加肆无忌惮,行事也更加凶残。
这几年林如海在扬州巡盐御史的位置上,积极查缉私盐,着实抓捕了顾三麻子麾下不少爪牙,顾三麻子恨极,甚至扬言要砍下林如海的人头,所以林如海之所以把孤女托负给贾家,估计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巡盐御史这个位置太招人觊觎了,同流合污的话,皇帝会要你命,不同流合污的话,那些盐枭和利益相关者也恨不得要你的命。
真个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
不过,在贾环看来,林如海能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坐稳那么多年,显然是颇有本事和手腕的,至少深得皇帝的信任,简在帝心,否则早就滚蛋,甚至是人头落地了。
且说江把总向林如海回报完查抄刁家的事后,又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林如海道:“这封信好像是环三爷写给大人的。”
林如海接过打开看了一遍,又递给了贾环,后者接过扫了一眼,点头道:“这封信正是环儿上个月写给姑父的,估计是被刁胜截留藏起来了。”
“刁奴,果然无法无天。”林如海怒声道,同时暗暗庆幸贾环的及时到来,要是贾环的孝期再长一头半个月,估计自己已经入土为安了。
一念及此,林如海对贾环便更加感激了。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皆有来因,这都是玉儿当年的一封家书种下的善因啊,如今反倒救了自己的一条老命。
“环哥儿,你忙了一天,想必也乏了,且下去休息,若无紧要事,便在府里暂住一段日子吧,待姑父有了精神再与你触膝长谈,你也正好跟你林姐姐有个伴,这段时间你林姐姐担惊受怕,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身边也没个能说话的兄弟姐妹帮衬着,真难为她了!”林如海捋着颌下稀疏的胡子,一脸心疼地道。
贾环忙道:“姑父的病还没好转,环儿少不得住上了段日子,待姑父的病情好了再走。”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暖,点头道:“环儿有心了。”
贾环施了一礼便退出房间去,独留那江把总在此,估计林如海和他要事商量,涉及公事,他也不好参与。
且说贾环离开林如海的屋子,便去前面的牢房看刁胜的伤势。话说巡盐御史衙门设有监狱,专门用于关押那些盐贩子,负责看守的盐兵此时都认识贾环,见他到来,立即恭敬地放行了。
贾环来到关押刁胜的牢房前,发现刁胜的脑袋已经包扎起来了,茫然地坐在一角,看样子已经捡回一命,眼见贾环到来,顿时露出憎恨之色。
贾环神色自若,点了点头道:“没死,也没傻,挺好的。”说完转身便走。
刁胜愕了一下,继而跳起来破口大骂道:“贾环,你别得意,多早晚有你哭的时候,有本事现在杀了老子,否则老子迟早弄死你。”
“呸,死到临头,还敢呲牙!”一名盐兵举起水火棍就往刁胜的小腹猛捅了一下,当场痛得这货倒在地上挣扎。
贾环转身淡淡地道:“希望你的骨头跟你嘴巴一样硬。”
刁胜痛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贾环,会有人杀你替我报仇的。”说完诡异地咧嘴笑起来。
贾环皱了皱剑眉,转身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