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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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真的太困了，也许是这床睡着舒服，贾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薛宝钗本来已经离开了房间，隔了一刻钟后又回来查看了一次，发现贾环已经酣然入睡，这才放心地蹑手蹑脚离开，带着婢女莺儿到了薛蟠居住的小院。

“环哥哥睡了？”薛小妹此时也在，一见宝钗到来便问道。

薛宝钗脸上微微发烫，点了点头道：“倒头便睡着了，真难为他，可见真的是累坏了。”

薛宝琴笑言：“二哥当初只是参加县试便累得睡了两天才缓过来，更何况是乡试，不过环哥哥确实厉害，那雷镇抚连贾雨村都搞不定，他两手空空的，光靠一张嘴便让对方乖乖放人了，可见当初我让姐姐你找他帮忙是对的。”

薛宝钗点了点头道：“环兄弟如此轻易便把大哥救出来，确实有点出人意料，这也许便是后生可畏吧，正所谓宁欺白首公，莫欺少年穷。那姓雷的虽然可恶，但是眼力却不差，估计也瞧出环兄弟非池中之物，自然便不敢得罪于他。”

钗琴二人正聊着，一名婆子走进院子道：“二爷请的大夫来了，已进二门，姑娘们回避一下。”

宝钗和宝琴，以及一众丫环忙进了一家空房中暂避，稍倾，薛蝌便领着一名大夫进来了。

这名大夫头发都花白了，在这座石头城中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夫，擅长各种异难杂症，特别是下三路的问题，用专业的术语来说，那就是肛肠科兼妇科的专家，不少青楼女子都找他看病，只是此人收的诊金不低，一般人可请不起。

闲言少叙，且说薛蝌领着这位老中医到了薛蟠的床前，后者扭扭捏捏的，愣是不肯脱裤子让大夫查看，薛姨妈隔着围帘好说歹说，气得发急了，薛蟠这货才勉强解开腰带，露出了那八月十五。

那老中医戴着老花镜掰开一瞧，饶是他经验丰富，仍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位爷也太狠了些，莫非有自残的倾向？自己行医几十年，还从没见过那里伤成这样的，而且那些富家子弟虽爱男风，但都是雄踞于上的角色，像这位薛大爷甘于雌伏，而且弄到伤残的地步，还是第一次见，啧啧，果真是后生可畏！

“大夫，病人的伤如何？”薛姨妈隔着布帘尴尬地问。

老中医轻咳一声道：“伤得有点重，不过并不碍事，先清洗一遍伤口，鄙人再开一副药膏和汤药，药膏外敷，汤药内服，三五天内若有好转，便停了药膏，再减量服用汤药，又三五天内便可痊癒了。”

薛姨妈闻言不由感恩戴德，连连称谢，让大夫尽管开药，即便是千年人参也能找来云云。

那大夫自然知道薛家有钱，所以也不客气，大笔一挥便写了一张药方，递给薛蝌道：“劳烦二爷到鄙人的医馆去按方抓药，药膏是现成的，由老夫独门配制，别的地方没得卖。”

薛蝌道谢一声便接过药方退到一边，接下来便是清洗伤口，这位老大夫虽然戴着老花镜，但干这个却是驾轻路熟，很快便替薛蟠清洗完毕，只是这过程还是痛得薛大爷呲牙裂嘴，痛不欲生。

一切搞定后，大夫净了手，叮嘱道：“这段时间不宜吃辛辣和难消化的食物，最好只喝点粥，尽量减少排泄，以免伤口频繁撑裂。”

薛姨妈连忙称是，让薛蝌把大夫送出去，顺便到医馆抓药。

“奇耻大辱啊，此仇不报，老子就不是呆霸王薛蟠！”

大夫走后，薛蟠这货禁不住趴在床上发狠，一边骂一边咬牙切齿。

薛姨妈既心疼儿子，又恨铁不成铁钢，斥道：“孽障，可消停点吧，你但凡少惹点事，何至于落到这种田地，可见是你自找的，谁不好惹，偏去惹那帮阎王。”

薛蟠无辜地道：“我就卖了一批旧船而已，何曾招惹姓雷的了，那王八蛋就是眼馋咱们薛家的钱财，这才寻了个由头整我的。”

薛姨妈斥道：“俗语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做好了，人家想整你也寻不着由头，你看人家环哥儿，洁身自好，从来不去那种龌龊地方，也不干那种龌龊事，谁整得了他，再说了，那姓雷的如此作贱你，必是跟那男宠也有关。”

薛蟠既羞愧，又不愤，悻悻地道：“开口环哥儿，闭口环哥儿，他那么好，娘亲干脆认了环老三作干儿子吧，或者招他作女婿好了，以后让环老三给你养老送终，反正孩儿也是多余的，你老人家就当没生过我。”

薛姨妈又是气又是心碎，流着眼泪道：“蛆心的孽障，从小到大，娘亲为你操碎了心，都怪为娘自小太过娇惯，才养出你这样一个不俏子来，可见这都是报应，是我咎由自取。”

薛蟠闻言默不作声，这时薛宝钗和薛宝琴正好进来，见状连忙规劝安慰，薛姨妈这才慢慢缓过来。

薛宝琴不由气道：“大哥，有些话小妹本不该说的，但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你知道你这次惹了多大的祸的吗？为了救你出来，家里把库银都掏空了，如今是月钱也发不出了，若不是环哥哥帮忙，只怕你如今还在锦衣卫的大狱中，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来的呢。

雷正法把咱们家名下所有产业都查封了，指不定最后还会给你定罪，借机抄了咱们家，到时咱们薛家就家破人亡了，男的充军，女的没入贱籍，为娼为婢，那得有多可怕？

这些天，伯娘和姐姐为了救你想尽办法，夜不成眠，饭也吃不下，你如今是平安回来了，不念她们的的好就算了，还要气伯娘，你但凡有点良心，现在便给伯娘道歉，否则以后，小妹我也不愿认你这个大哥了，从此断了关系。”

薛宝琴说完气乎乎地瞪着薛蟠，后者闻言既羞且愧，梗着脖子良久，终于讪讪地道：“娘亲，妹妹，我错了，以后我定改了。”

薛姨妈抹了把眼泪道：“你早该改了。”

宝钗叹了口气道：“大哥总是说改，但哪一次又真的改了，如今我是姑且听着也罢，若真改了才好。”

薛姨妈本来已有点心软，闻言顿时又发狠道：“再不改，为娘先打断你的腿，总比出去害人的好。”

“这次一定改，不信……娘亲便让环老三监督我！”薛蟠急道。

薛姨妈啐道：“你多大的脸，还让环哥儿监督你，人家是做大事的，那有时间盯着你，况且为娘也拉不下这个脸求人。”

薛宝钗却是心中一动，认真地问：“大哥当真打算改了？”

薛蟠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宝钗轻道：“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大哥真心改，那是好事，娘亲拉不下这个脸，少不得我厚着脸皮向环兄弟请托一番，但愿大哥不要辜负了妹妹这番苦心才好。”

薛蟠惭愧地道：“妹妹放心，这次大哥一定改了，要不然你让环老三抽我，反正他那么厉害，连雷老虎都惮他，我那敢不听他的话。”

薛姨妈气乐道：“谢天谢地，总算有个人能治得了你这犟种。”

薛宝钗也有些好笑，责道：“这次多亏了环兄弟，要不然大哥还在牢中受苦呢，如何还一口一个环老三的，让人听着也不尊重。”

薛蟠嘀咕道：“我倒想叫他环兄弟，人家还瞧不上呢。”

薛姨妈既好气又好笑：“现在知道人家瞧不上了，你但凡再争气些，别人如何能瞧不上你？”

“娘亲少说两句吧，大哥身上有伤，且让他好好休息。”薛宝钗轻道。

薛姨妈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霸道蛮横，从不听人劝，如今肯低头说软话着实不容易了，倒不宜再过份刺激他，于是便不再多说，只吩咐薛蟠好生将养，便带着钗琴等人离开了。

且说宝钗离开了薛蟠的住处，又记挂着贾环是否睡得安稳，便到客房查看。

香菱一直在客房外面看守着，一边做着针线活，见到宝钗行来，便站起来福身施礼：“姑娘！”

宝钗点了点头，低声问：“环三爷可睡得好？”

香菱笑道：“安稳着呢，婢子刚进去看过。”

宝钗轻手轻脚进了房间，走到床前掀起帐幔，见到贾环果然睡得很沉，便放下心来，不过看着贾环那熟睡的样子，内心竟涌起了异样的情愫，一时间竟移不开目光来，默默注视了良久，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帐幔，无声地退了出屋去。

然而，薛宝钗刚走出屋，却见薛蝌神情有些局促地站在那等候，不由奇道：“蝌兄弟，药抓回来了？”

薛蝌看了一眼香菱，后者十分识趣地借故离开了。

薛蝌这才窘迫地道：“大姐姐，咱们家里没钱了，大夫的诊金还没付呢。”

薛宝钗这才醒起库房里的银子都为了赎大哥薛蟠掏空了，各处产业还被锦衣卫查封着，如今竟是一分多余的银子也拿不出来了，一家几十口人，吃饭都成问题。

薛宝钗暗咬了咬贝齿，摘下项上那块錾了字的金锁，递给了薛蟠道：“蝌弟且先拿这个去当了应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