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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重构-5

作者:兮树 字数:6501 更新:2024-09-30 13: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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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沉重拖沓的脚步声从地下传来,一步一步靠近。

有个人单手拿着油灯回到市政厅底层,是个棕色头发的中年人。他揉了揉眼睛,连带着把眼下的晒斑那块的皮肤也搓红了,可见是困极了。

一只脚才踏上地面,他就迫不及待地摸出一个烟斗。但他随即想起什么,后怕地嘶地吸了口气,往旁边蹿了一步,走进厅柱火把投下的暖光里,而后才放松下来,抬手借了个火点燃烟草。

就趁这个机会,迦涅裹紧从头上垂落到脚边的深灰色长纱巾,一猫腰就钻进通往市政厅地下室的洞口。

她走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不踩到纱巾边缘,避免发出任何可能引来关注的声音。

没走几级台阶,带着潮气和霉味的寒气立刻扑面而来。同样侵袭而来的,还有一股黏稠的阴冷气息。

甘泉镇的居民似乎认为灯光能够恐吓‘恶魔’,于是主街和每栋民居里都有至少一间房间彻夜亮着,柴火灯油不要钱一样地用。市政厅的地下却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只在楼梯口放了一个旧火盆。

生锈的盆里闷闷地烧着炭,黑灰间闪烁的幽暗余烬甚至不足以照亮两步外的情况。

迦涅不确定下面还有没有别的守卫,驻足倾听了片刻。

滴答,滴答,只有水滴坠落地面的轻响。

迦涅等待片刻,缓缓地拧亮了手提灯旋钮。

她并不担心灯光会暴露她的所在,因为洁净的灯光并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她身上披着的纱巾是一件魔法物品,只要它覆盖着使用者的头部,就能够让人始终处在其他人的视觉死角之中。

使用得当,关键时刻,纱巾的主人可以借它逃得一条生路。

奥西尼家是从幽隐教会那里得到这条‘夜幕’的。正常情况下,它可以折叠为一条腰带,穿在法袍里面。

这原本是伊利斯随身携带的物品,近几年才到了迦涅身上。她此前只用过一次,而且还是某一次她误以为有敌袭,反应过度。哥哥贾斯珀找遍了城堡都没找到人,因为难得失态,和她生了好几天的气。

而今在一座遭到幽隐教会术法封锁的小镇里,这条来自幽隐教会的纱巾终于真正发挥了作用,帮助她从临时住处成功溜了出来,着实有些讽刺。

让迦涅吃惊的是,甘泉镇市政厅地下居然是个相当规整的小型监狱。金属围栏将地牢分隔为一个个囚室,最大程度利用地下室的空间,明显经过精心规划。

但这里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关过人了。

迦涅踩着地面浅浅的积水,从空荡的牢房中间穿过去。

铁栅栏在她的余光中后退,牢房内变色的被褥扔在简陋的板床上,潮湿发烂的木桶孤零零地对着墙角发呆。空气中也没有牢狱常有的腐臭,或者说即便还残留些微,也被浓重的阴湿霉味盖过去了。

她皱着一张脸,忍受着异味,一路走到这地下监狱的最内侧。

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阿洛已经想办法逃走了?那么刚才那个看守怎么还那么镇定,甚至大摇大摆地上去抽烟休息?

迦涅回转身。一旦脱离了灯光照亮的范围,寂静而空无一人的牢狱逐渐没入黑暗,就像是没有尽头。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也就在这时,她的头顶后方突然袭来劲风。

她来不及回头,只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擦过,纱巾脱落了。而后咽喉处一紧,有人从后锁住了她的要害!

再去找别的魔法物品来不及了,迦涅不假思索,手中提灯一甩,狠狠打在对方腿上,她的脖颈同时后仰,指甲抠进对方的肘部,狠命下拉,夺回些微呼吸余地。

钳制她的手臂迟疑了一下,竟然真的轻易被她拉开了半个手掌的空间。

迦涅来不及顾及这个细节,血液在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生命受威胁的危机感踢开冷静思考,让她脑海中只剩下战斗冲动:

如果还能施法,她会立刻让整条手臂硬化,靠肘击重锤对方的胸腹。

但现在她只能另一手扬起向后,凭感觉狠戳对方眼球。

迦涅的手被扣住了,压制她的手臂松开,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是我。”

阿洛?他能说话了?

她愣了一下,却毫无喜色,冷不防收臂到身侧,朝后就是恶狠狠的两下肘击,正中对方肋骨。

“呜?!!”耳畔传来吃痛的闷哼抽气。

迦涅挣脱对方的手,转身时顺势又在对方脚上狠狠踩过去,踩了好几脚,然后才气息不稳地抬头。

提灯摔出了‘夜幕’的遮蔽,洁净温暖的亮光照亮了青年鸦黑的发丝,还有翠绿的眼睛。

迦涅盯着这张熟悉到让她火大的脸看了几秒,忽然伸出双手捏住对方的双颊,毫不客气地往外、再往外扯,像是要硬生生把他的脸皮撕下来一层。

“哦,看来是真脸,不是伪装术。”她面无表情地念出判断,手还是没松。

阿洛连连抽气:“嘶,痛,是我的错,好了,痛痛痛……”但看他绿眼睛快活闪烁的样子,其实大概也没有多痛。

“你什么意思?”迦涅蓦地松手,冷着脸低喝,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阿洛的目光在她肩头搭着的纱巾上定了定,大致猜出了这件物品的效果,一边揉搓着被她扯红的脸颊,一边解释:“突然看到地上积水有了波动,但半个人影都没有,我还以为这里真的有什么魔鬼,迫不及待来索命了。”

他难得态度良好:“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过来。是我反应过度,吓到你了,抱歉。”

顿了顿,他忍不住给自己辩护:“发现是你我就立刻松开手了。”

迦涅沉默了一秒,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又能说话了?……算了,不用解释,我大致猜到了。”

龙语共鸣的禁锢效果应该和其他魔法一样,在他们闯入甘泉镇的瞬间失效了。

她又仔细打量两边的牢房,这次发现右手边的那扇

铁门,门栓在锁定的位置,还有个黑漆漆的锁悬在外面,只是因为外部生锈,颜色几乎和栅栏融为一体。

再看好端端站在上锁牢门外面的阿洛,她心头又是一阵火苗乱窜:“你既然能自己逃出来,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看这样子阿洛早就可以脱身了,她还那么郑重其事地过来救人,白费力气!

阿洛轻咳一声:“我溜出牢房又回去好几次,放出去很多机械鸟。这样偷听上面来往的人说话比较方便,收集到不少信息,还能麻痹他们,让他们放心地讨论,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地被关着。而且,我听说你跟着镇长到处跑,我也不好和你当众联络或者汇合啊。”

迦涅哑然,别开脸冷哼:“居然那么快被一群普通人抓住,真没用。”

阿洛张了张口,还要辩解,忽然脸色一变,脚尖一挑,灵巧将地上的提灯抛到手里,而后立刻塞给迦涅。迦涅困惑地接过提灯,下一秒就听到了从上层靠近的脚步声。

刚才的守卫回来了。

“这东西怎么用?”阿洛拈起夜幕纱巾一角,低声问。

迦涅下意识就回答了:“盖住头生效。”

他明显犹豫了,看着她的神色流露出质询的意味。

她剐他一眼,果断关闭手提灯,自己躲进‘夜幕’庇护的同时,伸长手臂,将纱巾的另一边拽到了他头上。

阿洛怔了怔,单手从内侧按住了织物,确保它不会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滑落,同时看向楼梯口。

抽完烟草的中年人拿着油灯过来了。油灯的暖色火光照出一张疲惫而麻木的脸。即便是这样的光线下,他脸上的晒斑还是十分明显。

北部河谷的太阳有那么厉害吗?这个问题冷不防在迦涅脑海中冒了出来。

她来不及细想,充当守卫的中年人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前。他朝右侧牢房里瞥了一眼,动作熟练,像是已经很习惯那个方向有人在。

他顿时僵住了。

也在这时,阿洛忽然轻轻用手背碰了她的一下。迦涅身体僵硬不动,绷着脸看他。

他用眼神示意,他要动了,她跟紧。

巧妙隐藏起来的两人于是悄无声息地从守卫的身侧走了过去,绕到了他的后面。

阿洛手臂一横,在迦涅身前拦了拦,让她不要动。而后他猫腰一个滑步,从夜幕下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贴到守卫身后,利落的一个手刀下去。

中年人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大概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晕了过去。

阿洛熟练地托住对方的身体,防止他摔落在地闹出太大动静。而后他拉开看上去锁着其实虚掩着的牢门,将守卫放到了板床上,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可疑的小瓶子,掰开对方的嘴往里面滴了几滴。这还不够,他还摸出一个简单的驱邪铜制护符放在了他的胸口。

最后,他体贴地替守卫盖上了薄被,轻轻带上了牢门,然后这一次将它真正上锁。

整套善后工作做完,全程耗时不超过

两分钟。

迦涅在旁边看着,有些目瞪口呆。她不由怀疑在他们断绝联系的五年里,这个家伙没少干过这种事。

阿洛似乎误读了她惊愕凝视的含义,笑眯眯地一耸肩:“放心,死不了。给他用了点美梦药水,不受打扰的话,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睡到日落。”

美人鱼酒馆和玻瑞亚各地的大多数酒舍一样,大都备有可供客人留宿的房间。除了宿醉的酒客,不少旅人还有找不到住处的人也会成为这种地方的租户。

迦涅从二楼的窗口探身爬进来,小心地踩到地板上,这才将夜幕纱巾扯了下来。

“不愧是大小姐,住宿条件比我好多了。”阿洛已经先她一步从窗口翻进房间。他环视这间布置得简单却还算温馨的房间,出声啧啧感叹,完全不害怕自己的声音会传到门外走廊上,哪怕那里还坐着一个监视迦涅的‘护卫’。

迦涅没搭理他,检查了一下放置在屋角的四个银质兽型摆件。

简易防护阵还在运作,这间房间目前是安全的,不会遭到窥视,里面的动静也不会传到外面。阿洛眼尖,一进门就已经发现了这些机关。

确认完这间房间安全,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迦涅瞥了眼床铺,克制着立刻躺倒的冲动,挑了个离阿洛最远的角落,靠着墙问:“交换一下情报,然后讨论之后该怎么行动?”

阿洛轻盈地翻坐回窗台上,冲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一努嘴:“坐下说。”

露露身上背负的盗窃指控和通缉令,‘恶魔之子’和恶魔之眼,消失的镇民都失踪在晚上,黄昏到日出这段时间成为需要小心回避的危险时段……

迦涅将她从镇长那里的说法重述了一遍,阿洛一言不发地听完,而后才说:

“其他和我了解到的差不多。恶魔之眼我没有亲眼看到,但你说那上面的气息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至于露露……”

他思考了片刻:“她确实是幻术专家,但没在我和其他人面前使用过别的恶魔魔法。”

迦涅不以为然地抬了一下眉毛。

阿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我不觉得我招揽的队员会突然转变个性,变成绑架犯或者食人魔。而且失踪的居民去了哪里也是个谜。总之,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说明居民失踪和她有关。至于教堂的东西失窃,你所说的那个烛台,之后想办法确认。露露很会躲藏,如果发现我和你进镇,却至今没有联络,应当有她的理由。”

迟疑了片刻,她轻声说:“你有没有考虑过,露露她可能……”

阿洛垂眸,冷静地说:“对,她已经遇害也是一种可能。”

房间里沉寂了须臾。

打破沉默的还是阿洛:“我要补充的关键线索还有三条。”

他说着从衣袖里摸出那枚特殊的黑曜石鱼尾灵摆。

启动后的漂流物监测灵摆表现异常,简直像喝醉了似的,前后左右毫无规律地摆动,就像是拿不定主意。

迦涅一挑眉,嘲讽地说:“所以……依靠你这伟大的发明找到问题源头,这本该直通谜底的完美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

“可以这么理解,”阿洛遗憾地一摊手,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觉得是我的发明出了问题。来自其他世界的气息会让这小东西激动,而它现在这样乱转……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因为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漂流物的气息,把它搞糊涂了。”

迦涅眯了眯眼睛,谨慎地说:“甘泉镇土地确实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阿洛点了点头:“那么就当达成共识。下一条。

“我探听了许多户人家,不止一次,有人感叹日子最近才终于平静下来,怎么就又出了这样的糟糕事。”

迦涅不可思议地偏了偏头。

阿洛弯唇:“是吧?我也觉得很奇怪。但甘泉镇所在的这片河谷,可是玻瑞亚百里挑一的好地方。土壤肥沃,物产丰富,气候宜人,还很安全。”

他回头,窗外黎明前的小镇因为火光大盛,有如处在狂欢庆典正中。他的措辞不由自主刻薄起来:“上次来甘泉镇时,‘平静祥和到无聊’,是它给我的第一印象。”

迦涅想起他驳斥亡灵魔法存在时提到的一个细节:最近镇上最大的新闻,竟然是镇长家的花边新闻。

按照阿洛的说法,平静到乏味的表象下,是外来人无法轻易触及的隐秘。

“甘泉镇这一带过去发生过什么?”迦涅试图回想过去数年的灾害新闻,但一无所获。

“至少过去十年内没有,”阿洛果断地说,“带人过来回收电话之前,我让芬恩找了找与甘泉镇有关的新闻,乏善可陈。再往前的事我没有查,那个时候觉得不必要。”

“甘泉镇过去可能发生过什么,但是目前你什么都没查出来,就是这个意思,对吧?”迦涅侧过脸,掩饰自己没法控制的哈欠,“这样一座安安静静的小镇,在市政厅下面居然有那么大的监狱,你不觉得也很有意思吗?”

“对,这也是个疑点,”阿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爽快地承认自己的疏漏,“我在里面待太久了,反而忘了监狱本身就是桩怪事。”

“第三条线索呢?”迦涅催促。

阿洛抬手,向迦涅展示绕在腕部的缆绳:“为什么我们会在进镇的时候分开,这条不该断裂的绳子断开,我现在想不出解释,但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

或许这根绳子本身就不那么坚固呢?

迦涅懒得在这件事上和阿洛多争辩,继续推进话题:“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对方一抬下巴:“你先睡几个小时。”

“哈?到早晨换班的守卫就该发现你失踪了,时间紧迫。”迦涅说着就站了起来。

“但没人知道你离开过这间房间,还有那条宝贝纱巾,白天我‘失踪’了照样可以行动,”阿洛态度强硬,语速很快,“你状态不好对你、对我都是麻烦。你体力究竟有多好你自己知道,现在你最需要的就是立刻停止思考,立刻睡觉。

迦涅脸色顿时很难看,绷着眉眼就要反驳。

“操纵意识,刻意忽略身体上的疲倦,催眠自己状态很好,用来维持身体的兴奋状态,”阿洛叹了口气,一瞬间显得有些无奈,“拜托,这是我和你分享的诀窍。”

迦涅没说话。

“至少现在我和你目的相同,你不用担心我趁你睡觉对你下手,”阿洛说着从窗口轻巧落地,抱着手臂观赏房间墙上张贴的画报,声色平淡,“我在地牢里睡过了,守夜我来。”

迦涅还是不情愿承认阿洛是对的,但她掩住嘴唇,藏起又一个哈欠。

只能这样了。失去魔法,她能仰仗的就是警醒灵活的头脑。她需要睡眠。

但是……她抬起衣袖,还没凑到鼻尖就不由自主整张脸皱了起来。

只是在地牢里待了一会儿,整套骑装上就沾上了浓重的、怨灵般阴魂不散的霉味。

阿洛看到了她这个小动作,自觉地转过身面壁,甚至异常细心地捂住了耳朵:“你换衣服吧。”

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背影,还有考虑到细枝末节的避嫌姿态,迦涅有些没来由的别扭。

她从魔法储物袋里掏出一套干净衣物,拿起又放下,拎起夜幕披到身上又松手。最后她自己都觉得扭捏得可笑,干脆大大方方地转过身去,快速换了一套衣服。

“好了。”她硬梆梆地宣告。

阿洛还是面朝墙壁:“那你睡吧。要留灯吗?”

“不用。”

迦涅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爬进了被褥里。陈旧的床垫吱呀叫了一声,被褥上太阳干净而温暖的气味包围了她。

她比自己预想中还要疲惫,眼帘才往下垂,就几乎立刻睡了过去。

等房间中的另一重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阿洛终于缓慢地转过身来。他扫了眼床铺的方向,被子鼓成偏长的一团,背对他。

他扯了扯嘴角,再次看向窗外。

日出还相当遥远,巡夜的人也稀少了起来,实在没什么好看。

没多久,阿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也抬手嗅了嗅衣袖外袍和衬衣的衣袖。确实有一点地牢特有的霉味,但并不算重,吹一吹就会消散。

即便如此,等回过神的时候,阿洛已经飞快地换好了一身新衣服。

将脏衣服叠好放进魔法口袋里,他偶然在窗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衬衣的白飘浮在玻璃外的昏黑夜色上,一抹醒目的崭新颜色。

阿洛忽然有些没来由的恼火。

他坐下又站起来,在房间里烦闷地踱了几步又停下,确认没有惊动睡觉的人。

等他终于进入守夜需要的状态,半阖着眼,以随时可以跳起来的姿态坐着,已经是良久之后。

床铺那边悠长的呼吸声却在这时急促起来。

阿洛立刻睁开眼。

迦涅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整个人往内蜷缩。

他到了床边,不需要俯低细看,就察觉到她正剧烈地颤抖。

迦涅的脸从被褥边缘露出大半,额际濡湿。她的脸色苍白,双目紧紧闭着,急促的呼吸间夹杂着含糊的音节,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每个短促的音节都压抑而痛苦。

与发色一同褪去曾经颜色的眼睫急促地、持续地颤动。

眼珠仿佛在沉重的帷幕后挣扎,努力想要从梦魇的包围中解脱,可无论她怎么颤抖咬牙,双眼始终没有睁开的迹象。

在梦中,白日里法师们刻意排挤到意识角落的压抑情绪和糟糕回忆,还有追求魔法途中为了锤炼精神不可避免遭受的创伤,都会无情而忠实地在梦中还原。

也因此,法师相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噩梦折磨,在睡眠时尤为脆弱。

阿洛垂在身侧的手无措地空握了数下,抬起,停顿,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向迦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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