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五月初五。卫州引军还于金平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田圣元为首的近卫们,他作为队官,策马在队伍的中间,这一队近卫充当着全军的斥候,为大队人马选择道路,探查敌情,防范于未然。
进入五月,天气渐渐开始有些热了,长途行军,每个人头上身上都是汗涔涔的,脸膛被太阳晒得通红。为了补充水分,军中的士卒不住的拿起水壶向嘴里倒着清水解凉。
行军前方的斥候们向队伍来的方向回头望去,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混杂在车马队伍当中,显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策马在队伍当中,身旁是紧紧跟随的司号长和护卫们,卫州颇有立马关前,横刀凝望的感觉,以前读书的时候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横刀立马,武将为先!
这一趟路走下来,不但将“秦汉商号”的货物,那些食盐、棉布、刀枪剑戟全数卖掉,换来了不少金银不说,还从各地或是作为货物折价,或者是从贼匪巢穴中解决,反正是多了将近三万人的人口收获。
如今岭南各地到处是起来抗粮抗税的风潮,最早起来的,抗税抗粮活动中最有干劲,最勇敢的人,往往是那些流氓无产者,这些人一旦攻进了围村墟寨,哪里还会客气?
钱粮女人牲畜衣服,无不是一扫而空,尽情享乐。而留下的,则是一片废墟和数千或者上万的无家可归者。
这些无家可归者要么成为抗粮抗税队伍中的新血,要么继续流浪成为州县之间的流民。总而言之,都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甚至有更惨者,是被那些打着抗粮旗号的贼匪掠去的人,年轻妇女被他们拿来解决生理问题,老弱则是成为被虐杀的对象,青壮则变成了下一次战斗的炮灰。他们的手段流浪的这几个月时间,进步飞快。
这样的情形,被卫州看过几次,都是在沿途遇到了那些不开眼的贼匪拦路时解救下来的。
当这些被解救下来的人得知这些强悍勇猛的大爷们就是从传说中的基隆来的,不用动员,自然而然便加入到了行军队伍当中,而且越来越多。
这三万人便是这么来的!
看着队伍里那有说有笑,时不时乐呵呵,对生活又重新鼓起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的无辜百姓,再想想当日接纳他们时的景象,一个个衣衫褴褛,身上的衣服破如麻袋,勉强可以用来遮盖身体而已。
有些妇女儿童,已经对于衣服的概念彻底麻木了,身上只有几片布片遮盖着要害部位,大片的躯体都裸露在外。
羞耻二字,对于她们已经完全没有思想之众的概念。她们的眼中只有麻木,或无所谓,或是一股死气沉沉。
接受她们后,卫州第一时间暗自握住了拳头发誓:“守住她们就是自己的职责!”
“大人!”营官周第策马撵上了卫州的马头,二人并辔而行。
“刚刚属下查点过,这三万余人中,青壮大概有一万上下。出发之前主公不是命令我们就地招募兵员,我是这样想的,等回到金平县,将这些人送到大岛上养些时曰。然后将老弱登船运回基隆,青壮则是截留,挑选一些人出来,充实我们的队伍。”
“我晓得的,你就去做吧!”
“诺!属下敢立下军令状,只要给我三个月,至多半年,这些青壮便又是一支强军出来!”
“好!便给你三月时间,给我练出五千兵来,多了我也养不起,哈哈哈!”
二人说笑了片刻,转眼间便进了金平县境内。
“大人!担任斥候的田队官请示,我们该如何行军?是从县城那边绕过去,还渡过沙湾河南下?”
“那就跟田队官讲,渡河南下,不要绕路!”
等策马渡过了沙湾河,卫州敏锐的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头,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之感弥漫在心头。
“快去告知田圣元,叫他小心点!”卫州策马而立,对于这种第六感,卫州还是很相信的。
一道沙湾河,似乎隔出了两个世界。
沙湾河北面,正在田地里忙活着浇水除草的农夫,见有马队路过,立刻牵着牛,扛着犁杖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围村中跑去,沿途丢下了几双草鞋和宽边黑顶的客家人喜欢带的竹斗笠。
而河的南面,则是另外的一番景象。田地里几乎看不到忙于夏耕的农夫农妇。这个季节不是秋忙,但也没有让农家如此清闲的。
夏季若是不务农,到了秋收就要吃苦头。田里的麦虫会将稻田里的根穗咬坏大半。
随着田圣元这支小小的马队进入,沿途的围寨上纷纷升起了旗帜,突然的敲起嘹亮的铜锣声宣告着什么。
随着一阵阵铜锣声传来,四周村围中无数的青壮年,手执刀枪涌上寨墙,用仇恨的眼光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不对,不对!”
田圣元急忙唤过身边的两名甲长,各自分派任务。
“这必定是有人要对我们不利!你带人快马到海边,想办法渡海去大岛,那里有我们的军营,要他们派船到海边接应!一定要炮船来!”
那甲长领命带着人策马而去。
“你,赶快去向卫州大人禀报,要他督促队伍,赶快渡河通过围寨区,迟则唯恐生变!”
当刘文斗和孔易节这对主宾在府中享受着浙江明前茶叶的时候,一个坏消息不胫而走!
接到地保送来的文书的一瞬间,刘县令几乎快要尿了裤子。
“这得死了多少人啊?!”
看着刘文斗抖动的如同风雨中的秋叶一般的身躯,孔易节师爷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情了!
信中之事,孔易节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岭南这块地方,土客械斗在过于正常了,往往都是彼此之间联络村寨,呼朋引类,亲族宗族一起上,动辄便是出动几百上千人。
锄头、柴刀、镰刀这些往日的生产工具一旦变成械斗的武器,杀伤力也是惊人的哦,造成的伤害不在少数,每次都得死伤几十号人。
当然和岭西那种动辄上万人的大争斗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