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那是雨在哭泣

夜色之下，大海如同一头巨兽。

无边的海岸线仿佛怪兽张开的巨口，试图将整个世界一口吞没。

海潮一遍遍冲刷着岸边的礁石，让潮声此起彼落。

“咳咳咳！”

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响起，一张粗糙的大手陡然从海中伸出，扒着一块礁石上了岸。

“这里是……？”

“伦蒂尼恩东南方的海岸边。”

披着斗篷的人影站在礁石旁，见状回答着。

“我扭转了现实，将你从海里拉了回来。”

“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啊……”

满身毛发都被浸湿的矮人叹息着，走上了岸边。

“伦蒂尼恩那边呢？尤瑟，还有梣怎么样了？”

“尤瑟死了，伦蒂尼恩毁了，梣放弃了。”

“……”

一时间，埃克特无言以对。

“梣要去奥克尼，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

埃克特沉默了好久，才摇头叹息。

“老朽跟她并肩作战了两千多年，总算见到她放弃了，老实说，老朽反而松了口气……反正接下来的走向也跟你们说的差不多吧，那老朽就先走一步了。”

埃克特踏出湿漉漉的脚步，向着浓雾笼罩的岛屿深处走去。

他的身影很快便变得朦胧。

“有缘的话，就等2400年后再见吧……”

不久。

埃克特便消失了。

江离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言语。

天色放晴之后。

江离和梣几人汇合。

“埃克特呢？”

梣向他问道。

“离开了。”

江离低声道。

“这样啊。”

梣也低下了头。

“格里姆也说有要调查的事，所以不在这里。”

哈贝喵觉得气氛有点沉重，便开口打断了沉默，向江离补充着道。

“这里已经只剩下我们四个人了。”

玛修失落地垂下眼眸。

仅仅一天之前，还乐乐闹闹的大家，现在就已经阴阳两隔、天各一方。

“我要去奥克尼一趟，你们呢？”

梣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平静地向几人问道。

“我陪你。”

江离当即出声。

“我也是。”

玛修也没有迟疑。

“……咱也奉陪到最后一刻吧！”

哈贝喵沉默了下，也露出开朗的笑容。

“谢谢你们。”

梣浅浅一笑。

众人收拾好行李，向北方止境扬长而去。

奥克尼。

之前为调查创世纪的秘密，他们也曾经来过一次。

这里是雨之氏族的遗址，在三千多年前便已经被摧毁，到处都是断垣残壁，几乎和2400年后的伦蒂尼恩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大约是地处北方极境的缘故，这里的天空一刻不停地降下大雪。

气温早已跌到零下，绵延数公里的废墟被大片的积雪覆盖，到处都如同冰窟一样冷硬，连个落脚点都难以找到。

雪花不断地从天空落下，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哭泣。

“之前，江离你曾经问过我，雨之氏族为什么会被灭族吧？”

梣在奥克尼的遗址之中停下了脚步，她的眼中浮现出怀念的色彩。

“在妖精历4000年左右，雨之氏族被风、土、牙、翅四大氏族形成联盟，在一夜之间摧毁了。”

“但那个时候，四大氏族之间战争不断，几乎不存在联手的可能性，除非有一个巨大的威胁出现，让四大氏族不得不联起手来……”

早期的六大氏族之中，雨和镜都是牧歌氛围浓厚的种族。

他们通常厌恶战争，不喜欢风土牙翅整天勾心斗角、厮杀见血的战争，因而分别在北方的奥克尼和湖区建立了自己的城市。

但奥克尼却在妖精历4000年被摧毁了，而镜所在的湖区城市也在2400年后，被害怕欧若拉枯萎的美露莘摧毁了。

果然人善被人欺。

只是，镜的灭亡原因江离早已知道，雨的灭亡原因却一直像是隔着层纱一样，不清不楚的。

“可是，在这妖精国中，六大氏族就是最强的了，能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呢？”

玛修不理解。

就连千年一度的大灾厄，也无法让妖精们团结起来。

有什么威胁，能比大灾厄还要可怕？

“当然有。”

梣却嘲讽似的扯起了嘴角。

“乐园妖精，不就是吗？”

玛修一下子被震撼到了。

江离也无言以对。

没错。

梣是在妖精历4000年左右诞生，被星之内海送到地表上来的。

而雨之氏族，也是在妖精历4000年左右，被风土牙翅联手灭族的。

时间完全对得上！

“乐园妖精在星之内海出生之后，就和选定之杖一起，被送到了地表上，漂流到了当时的奥克尼，被雨之氏族的一名女性妖精领养——她就是我的养母。”

梣以漠然的口气，讲述了当年的真相。

“雨之氏族是爱好和平的种族，他们即便畏惧着乐园妖精，也还是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幸福的童年，就连梣这个名字，也是养母给我取的，她希望我能像梣树一样，给大家遮风挡雨。”

“但是，不久，雨收留乐园妖精的事情就暴露了，畏惧于乐园妖精的四大氏族，便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联起手，在一夜之间，将整个奥克尼摧毁，雨之氏族一个不剩地被杀光了。”

她的语气很冷漠。

简直就像是在叙述着不属于自己，而是他人的某个故事。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就算心底有再多的悲伤，也被时间磨平了。

当然不是这种原因。

她只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而已。

仿佛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你们知道，这里为什么常年下雪吗？”

梣伸出手，接住了晶莹的雪花。

“因为那是雨在哭泣。”

雪花很快消逝在她的手心中。

仿佛意味着一切都不可挽回。

三人齐齐沉默了。

没有一个人能在这时候无动于衷，玛修和哈贝喵的脸色很悲伤，江离的表情也很糟糕。

也就是说，在这三千多年中，梣一直在努力调和自己灭族仇人的纷争，一直在致力于给仇人带来和平！

就算是为了所谓的“容身之地”，这样的做法也实在是让人难以……不，也只能无话可说了。

“在针对雨的那一场灭族行动之中，我也死在了那里。”

梣则继续述说着。

说出口的话，却让哈贝喵大吃一惊，玛修也震撼地瞪大了双眼。

“没有乐园妖精的帮助，五大氏族依旧在不断厮杀，大灾厄横行于地上，直到妖精历结束，吞噬城市的兽之灾厄和焚烧大地的炎之灾厄，终于摧毁了不列颠。”

“在那之后，只有麦布庇护的少数北方妖精活了下来，但那个规模，也很难说是王国了，异闻带不列颠，在那个时间段便已经名副其实的死掉，在那之后的两千年，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随时消失都不奇怪。”

“直到公元2018年，一个外来者出现在了异闻带不列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