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悼亡

死者四人。

当时从落穴掉下去的十多个人之中，缇欧娜所带领的那一队被江离找到，成功将他们救下。

但另一波人却没有那么好运。

里维莉雅和蕾菲娅、菲儿葳丝十分偶然地找到了位于地下水路的出口，但另外四个人却没有干部跟随。

等里维莉雅带着援军找到他们的时候，尸体已经不剩半分温度。

“他们是死于诅咒武装。”

艾丝的脸上同样溢出悲伤，紧咬着嘴唇。

“……名字呢？”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江离出声问道。

“罗伊德、杏树、蕾米莉亚……还有莉涅。”

缇欧娜面露悲愤，将名字一个个说了出来。

是精神衰竭的副作用吗，江离一时间没有反应得过来。

回过神来之后，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了十分熟悉的名字。

莉涅？

那个麻花辫的少女？

lv.2的治疗师，当初和他一起在地下城练级的温柔少女？

死了吗？

…………

欧拉丽的东南区。

这里有一座排列着数不清的墓碑的公墓。

自古以来留下显赫功绩的冒险者，尤其是古代的英雄们，他们的墓碑设置在公会本部前院的巨大纪念碑上，甚至还会留下雕像让后人祭拜。

但默默无闻甚至是死无全尸的冒险者们，则会被亲人或眷族收敛遗物，葬在这第一公墓，也被称作是冒险者公墓的地方。

今天天公不作美，阴云密布的空中有氤氲细雨窸窣降下。

公墓的一角，洛基眷族花了大价钱将这里包了下来，建了几座坟头和墓碑，那里面葬着的正是在此次行动中丧生的四人。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从身后接近。

“据洛基所说，地上的人死后灵魂会回归到天界，然后由神明安排转世重生，所以不算永远的离别。”

芬恩捂着嘴，抑止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不振，精气神十分薄弱，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蕾薇丝剑上的诅咒非常可怕，大幅度损耗了他的身体，哪怕有阿蜜德亲自治疗，也没能让他立刻恢复。

“但是人转世重生之后，和这一世还有关系吗？”

江离站在墓碑之前，向芬恩低声问道。

“……谁知道呢。”

芬恩思忖了一阵，有心想点头承认，但终究还是没法坚定地说出口。

“你是第一次经历身边人的去世吗？”

“对。”

“那你还真挺坚强的。”

芬恩叹息了一声。

“眷族里有好多人哭了大半天。”

洛基眷族有很长时间没有死过人了。

确切地说，自从五年前黑暗派阀被了结之后，虽然偶有伤痛，但在全团的努力之下，洛基眷族就没有死过一个人。

但仅仅这次对人造迷宫的一次攻略，就一口气死了四个人。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经历同伴的死亡，大家脸上都阴云密布，不断有人痛哭出声，整个眷族的氛围都非常低迷。

“这是我的责任。”

芬恩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过错。

“要不是我被蕾薇丝打败，之后就不会变成那样吧，说到底，我从一开始就应该把你的话听进去才对。”

江离阻拦过他几次，认为人造迷宫太危险，现在攻略为时尚早。

但出于对欧拉丽安全的担忧，芬恩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带队发起进攻。

“所以，你不用自责。”

芬恩停顿了一下，最后开口道。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远远比我好。”

据艾丝说，他已经在这片墓地中站了半天了。

他听了之后不顾里维莉雅的阻拦，硬是跑到了这里来。

芬恩觉得在这件事上自己的责任不小，说到底向江离临危受命的人就是他，如果江离因此而感到自责的话，他有责任安抚他。

如果没有江离的话，洛基眷族死的人一定更多，说不定整个眷族都会葬送在那座迷宫之中，他能救出这么多人已经十分难能可贵，芬恩觉得自己都未必能做到这个程度。

“芬恩。”

江离忽然低笑了起来。

“如果我现在让你不要自责的话，你能做得到吗？”

芬恩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扪心自问一下，让自己不自责，那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是我强人所难了。”

芬恩若有所悟地点头，干脆地放弃了劝说。

江离站在墓碑前。

和其他放声大哭的眷族不同，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

他当然是自责的。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把所有人活着带出去。

不，哪怕没有责任，没有芬恩临危受命，只从心情上来讲，他也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做，也应该做到。

但他没有做到。

如果当时快上一步就好了。

如果没有昏迷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充斥在心中。

“放心吧，芬恩，我不会被愤怒冲昏头的。”

不管是眼神还是脸色，甚至是微动作，芬恩的确没有看到他有被愤怒冲昏头的迹象。

但这是不可能的。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江离是个很在乎同伴的人。

对他来说，周围的一亩三分地就是禁区。

只不过，不是所有人在面对失去的时候都会选择宣泄自己。

还有那么一种人，越是愤怒反而越是冷静。

也越加可怕。

“洛基说了，这是战争的开始。”

芬恩虽然脸色发白，但嘴角却扬起非常有力的笑容。

“洛基眷族从来都不是吃了亏就要咬碎牙齿和血吞的类型，毕竟摊上了这样的主神嘛，所以，复仇可以提上日程了。”

洛基眷族就像是狼，哪怕受了伤也不会畏缩不前，只会在舔平伤口之后，纠结同伴以利爪撕碎敌人。

“回去吧，你的精神状态也不好吧，还有担心你的人在。”

芬恩向身后微微示意。

江离转过身去。

金发的少女就在远处站着，单薄的身体静静地淋着雨，双眼频频向这边看来。

“还会有回来的机会的。”

江离在心中对长埋于地下的四人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同伴的逝去。

但他发誓，这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细雨逐渐丝般逝去，阳光从天空中洒下。

江离转过身，跟上远处二人的脚步，离开了这座寂静的死者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