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喝越辣,嗓子越烧得慌的错觉。
封剑塔主狂灌半桶井水后发现这一点,无能狂怒地爆了句粗口,一脚踹翻了打水的木桶。
约莫过了半刻钟,他的脑子才从剧烈的辣味里挣扎着重新长出来,给自己连丢好几个法术,压下那恼人的痛楚。
尘云离脸贴枕头,憋笑憋得头都胀了。
真的很难不笑。
“师父。”
蓦地,一声清冷的低唤钻进门缝,盖过鬼影闹出的所有诡异杂声,外面明显静了一瞬。
“嗯。”封剑塔主开口,尾音嘶哑,“你今日练功成果如何?”
“托赖师父指点,进益颇多。”尘文简不紧不慢地回答,平静又从容,“天色已晚,师父怎么还不回屋休息?”
“……”
封剑塔主短暂的沉默,让尘云离笑意复萌之余,又不禁为尘文简紧张。
以他的修为造诣,肯定能认出饭菜上被人设下幻术,山上一共就三个活人,尘云离还是个不通修行的普通人,那幻术的施展者毫无疑问,只有可能是尘文简。
封剑塔主看着什么都不在意,甚至放任怨魂在自己家里搅风搅雨,希望他在面对跟自己有关的事时,也可以如此冷静豁达。
尘云离正想着,就听见封剑塔主冷不丁道:“今日的晚饭是你买的?”
来了!果然问了!
尘云离心下一凛,竖着耳朵凝神倾听,顺道打腹稿——一会儿尘文简把他们商量好的说辞告诉封剑塔主后,他势必会进来询问,得先在心里预演一下。
然而尘文简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是徒儿买的。”
尘云离:“?”
他不会要给自己顶罪吧?
尘云离有点急,但想到尘文简本身是个极聪明的人,并未失去冷静,耐着性子往下听。
“你到以前常买的那家食肆买的?他们店内口味变了这么多?”
封剑塔主的口气变得略显冷硬,细听可以听到一丝恼火,可见他并没有面上表现出的那么云淡风轻,刚才的狼狈还是激起了他的怒意。
……可这也不能怪他,谁被莫名其妙地辣成那个狗样都会生气。
尘云离摸摸鼻尖,越发好奇尘文简会如何应对。
然后尘文简就给他表演了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徒儿下山前以落叶卜了一卦,算出今日有食灾落于师父身上,因不知灾难具体为何,只好从源头入手,到另一家食肆为师父买了与您口味相悖的晚饭。”
尘云离:“……”
草(一种植物)。
尘云离无语,封剑塔主比他更无语:“……姑且不论食灾是个什么卦象,为师就当这一劫确实存在——你不觉得正是因为你的自作主张,这劳什子食灾才会落到为师头上吗?”
尘云离被他问得冷汗都下来了,一些想要改变命运却促成命运的影视剧经典桥段在脑海中反复播放,突然就对创造“尘文简”这一角色的论文撰写者有了点兴趣。
这是吃了几个作者和编剧啊,怎么尘文简的脑回路与他们的衔接得如此丝滑?
尘文简不知道尘云离此刻内心的风起云涌,对于封剑塔主的质问也平静处之。
他反问:“师父,断臂之痛与生死大劫,孰轻孰重?”
“……何出此言?”
“不久前徒儿练功时,听见山下嘈杂,似乎是在说师父常吃的那家食肆饭菜出了问题,好几位修行者中招,毒发身亡。那可是能/毒/死修行者的/毒/药,寻常百姓吃下后自然也不能幸免,十数人当成化为血水,场面可怖至极。”
“此事已经惊动官府,此刻山下仍然乱作一团。师父,这方是您的食灾。”
尘文简一番话有理有据,将一桩惨事说得触目惊心,不单封剑塔主,就是房里的尘云离也为之一惊。
他们原本要去的那间餐馆真的出了这种事儿?!
他猛然坐起,几乎要冲出去询问了,好在理智生生拽住了他的脚步,让他僵在床上没有动弹。
这时,封剑塔主道:“……竟有此事?那间餐馆的老板为师认得,不过寻常百姓,断不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你现在……罢了,你明日下山替为师探查一二。”
“是。”
片刻后,隔壁传来房门开合的声响,封剑塔主回房了。
尘云离闻声下床,探头往窗外一看,那些黑影估计被封剑塔主气势所摄,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
月色皎白,照着尘文简清瘦的身形,淡漠而孤寂。
尘云离伸手敲敲门框,听见声音,正准备回屋的尘文简换了方向,朝他房间走来。
走近了尘云离才发现他受了伤,伤的位置和昨夜很像,鲜血染红了半边身体,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地淌落在地,血腥味浓郁地扑鼻而来。
看着都疼。
尘云离皱紧眉头,点起灯,开门将他放进来,然后出去打水,到他房间拿药和绷带为他处理伤口。
过程中,他沉默不语,没有表情的面容在昏黄烛光映照下略显阴郁。
尘文简摸不清他的想法与心情,便也跟着沉默。
“你每次练功都会受这么重的伤?”
打上最后一个蝴蝶结,尘云离看着套个棺材就能进金字塔挣门票钱的尘文简,板着脸问。
“嗯。”尘文简垂头,手指温柔抚过绷带末端,卷了卷,将其缠绕在瘦削好看的指节上,“这是师父的安排。虽然危险,但并不会伤及我的性命,而且确实有助我的修为。”
“你只是现在还没死,所以觉得不会伤及性命。”尘云离白他一眼,右手在他伤口附近比比划划,“这个,还有这个,若是伤及脖颈心脏这种要害,肯定当场人就没了!听你放屁。”
尘文简微微弯起嘴角。
虽然挨了骂,但他知道尘云离气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他制定修行之法的封剑塔主。
在他短暂的十数年岁月里,在尘云离出现之前,这种无条件的偏向与关怀几乎是不存在的,没有被人放在心上过,自然不能指望他长成个温柔善良的人。
尘云离忽然有些理解尘文简未来的选择了。
“我没事。我体质特殊,这些伤明日便会痊愈。”尘文简好声好气地安慰他,仿佛受伤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尘云离察觉这点,想起今早他的伤确实都消失了,才别扭地一撇嘴,捡起最开始唤他过来的原因。
“你刚才在外面说山下那间食肆发生的事,是真的吗?”
闻言,尘文简眼中笑意渐退,变得冷沉凝重:“千真万确。而且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正好和我平时下山买饭菜的时间吻合。”
“什么意思?”
尘云离脱口而出,又在下一个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古怪。
“你的意思是,如果今日你没有同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