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而言是这样,对我来说,它们却是必须由我自己克服的心魔。要不以后它们出现得没完没了,我次次都要靠人保护,像什么样子。”
尘云离收起剩余的朱砂和黄符,提剑走进卧室。
确认这些装备的无敌性质后,他虽然仍旧谨慎,胆气却充足不少,尘文简所见场景的转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尘云离避开地上的镜子碎片,拎起纸人展开仔细打量,发现这纸人虽然做得粗糙又惊悚,化了妆还穿着裙子,却是个男人,细看之下,跟外面那颗人头的脸还颇为……神似。
如果这间屋子停放的尸体就是那些肢体的完整版,那这个纸人是什么意思?
而且,他的躯干去哪儿了?
尘云离思及至此,忽然起身望向对面的书房,随即瞳孔一震。
门虽然还关着,但门上的锁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了。
“门上的锁呢?”尘文简也察觉了不对,尾巴摆动着环上尘云离的后颈,悄然变长,“里面的东西……不会跑出来了吧?”
尘云离皱紧眉头,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紧。
随着他心境动摇,注意力转移,尘文简眼前的景象再度发生变化——这次不是直接变成另一副样子,而是两种画面重叠交错。
一层是尘云离看到的,另一层是世界的“本相”。
后者亦有变化,那只眼睛爆成了一摊碎肉,从眼睛里生出的蛆虫大部分也僵死在了肉糜与血泥里,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在执着地爬向尘云离……相反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尘文简的错觉,它总感觉世界“本相”这一重画面氛围不对,并非诡异或者恶心,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像是恐惧,又像紧张的那种感觉。
而且并非是它们让人恐惧和紧张,而是它们本身在恐惧和紧张。
尘文简眸光一恍,下一秒,背上皮毛根根炸起,突如其来的杀气激发了它的凶戾,它条件反射地厉喝一声,朝杀气迸发的地方挥出一爪。
“喵!——”
尘文简身形不动,体型未变,身后的影子却在顷刻间疯长涨大,几乎充斥了整间屋子。
爪子落下的瞬间,巨大的阴影兽爪也在同一时间划过某个物体的要害。
那是一具人类躯干,蛇虫一般从床底下贴地游出,原本悄无声息,连尘云离都未曾察觉它的存在,却在发起攻击的前一秒就被尘文简察觉,干脆利落地一爪抓上它的胸膛,将它从中握断。
五根利爪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那具躯干在尘文简爪下化成扭曲的血肉,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尘云离还没回过神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果然,刚才我要是直接显化那些东西也不必那么麻烦,你一巴掌就解决了。”
“你后悔吗?”尘文简舔了舔干干净净的爪子,身后的阴影渐渐缩小,“费了那么多力气。”
“不啊。”尘云离甩了下剑锋,“真理只在剑锋之上,我喜欢这种手握‘真理’的感觉。”
比起被他人庇护,还是自己拥有大杀四方的力量更具性价比。
尘文简弯了弯圆圆的猫瞳,它眼底的两重画面有一重正在淡去,里面仅存的蛆虫也死得不能再死。
它说:“你喜欢的就是正确的。”
尘云离笑眯眯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确认屋里的邪神死透了之后,尘云离今夜的目的——世界观确认,已经达成。
他不打算再去探索其他屋子,不是害怕,而是天色晚了,再不回去睡觉,明早怕是起不来上班。
尘文简认路能力一流,尘云离跟随它的指示踏上回程,走到最开始的那段暗巷。
出口就在眼前,经过路灯时,灯光忽的一暗,倒也没有再闪烁。
只是尘云离身后的影子旁边,不知何时悄悄多出了一个分叉。
看起来就像一个身穿板直平正的长裙的人,鞋尖绷直朝下,仰脖朝天,垂着双手飘在空中,跟随他移动。
第047章三句话让厌世反派充满希望(十二)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过了零点,公寓内只有各层走廊还亮着灯,昏黄黯淡的光线照着青黑色的水泥地板,多少有些瘆人。
尘云离刚从中恐副本中脱身,见状,把后颈炸起的寒毛揉下去,快步进屋并锁上了房门。
谙城电费昂贵,加上是深夜,他倒也没有开灯,洗漱都懒得洗漱,脱下外衣往床上一躺,筋骨便松弛下来,很快沉沉睡去。
尘文简窝在他身旁蜷成小小一团,尾巴尖搭着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以此警戒,也以此确认他的存在。
夜风吹进半掩的窗户,深色窗帘揭开一角,月光是浓重的银白色,如水银一般顺着窗台和墙面缓缓淌落,在地上洇开。
月色与黑夜划开泾渭分明的界限,又于界限之内带出阴影。
屋内的陈设摆件静默而立,影子却在月光的渲染下不断向前延伸,向外拓展,交错林立,仿若囚笼。
窗帘在风中不断摇曳,影子也随之变化不定,恍惚间,边沿似乎漫出了一部分不规则形状的触角,静止在尘云离床头,蠕动着化作人形,垂手昂头,赫然是吊死鬼模样。
这道影子慢慢朝床上移动,双足越过尘云离的小腿后猛然转动,正面朝向他,后仰的脖颈也一卡一顿地掰正,再往相反方向低下。
它站在床上,低头凝视尘云离的睡颜,极缓极慢地伸手触向他。
睡梦中,尘云离忽然感觉寒意袭身,咕哝了一句含糊的梦话,同时将被子拽到肩膀裹紧,顺势翻了个身侧躺,面向尘文简。
尘文简耳尖微动,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睁开了并无多少睡意的眼。
它的瞳仁缩成细缝,冷冷扫视这间不大的屋子,只见一切日常,没有任何异样。
“唔……有点冷……”
这时,尘云离的呓语钻进尘文简耳里,它悄无声息地起身跳上窗台,将窗户关上,又跳回原处趴下。
夜风与月光都被挡在窗外,尘云离终于睡安稳了。
床顶那道比夜色更暗的人影静静看着这一幕,良久,才如干涸的水渍般一点一点淡去。
“你不是……”
这一夜尘云离睡得并不安稳,后半夜一直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个梦,早上醒来时脑子里却嗡嗡的,把梦的内容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说,还困得睁不开眼,恨不得再睡他十个八个小时。
但他不想迟到,也不想请假,除了员工手册的原因,主要也是不想影响全勤。
明少荼之前跟他说了,书库的全勤奖是工资的一半,某几个月份甚至能达到三分之二,他一点也不想为了睡个懒觉就让这么多钱从自己眼前溜走。
不就是几分困意吗?可以克服,都可以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