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梅毕竟服侍过盛南锦一场,来之前就猜到她会问些什么,因此早有准备,闻声便如实地说道,“大小姐那日出门没有带着我,所以我一直在澄碧堂里待着,直到大小姐落水的消息传来,我才知道出了事儿,当时也顾不上别的,一门心思要往后花园跑,可澄碧堂却被人堵住了门,说是老爷下了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出,违者都要打死。我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便向守门的人打听,那人先是什么不都说,后来收了我一根银簪子,这才吐露了一点儿。说是您和二小姐在湖边发生了争执,最后双双落水,二小姐因为不通水性捞上来的时候就淹死了,您虽然还有气息,却已经人事不知,也不知救不救得活。”
盛南锦点了点头。
没想到当日的情况如此紧张。
喜梅继续道,“澄碧堂出不去,我只好去找穿月,她毕竟比我们大一些,平日里最有主见。可找了一圈不见她的身影,我就猜测是不是穿月陪着您出去了?”
盛南锦仔细一想,自己当日在湖边并没有看到穿月的身影,难道是被安排办别的事了?
喜梅道,“院子里只有淡墨和杨柳,两个人都是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当时心里想着,既然出了人命,大小姐又不知生死,老爷却没将人送回来,而是先封了澄碧堂的门,不论怎么想,似乎都不是好事。我一下想到了甘妈妈,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得先让她知道才行,这个时候也只有她才能救大小姐……于是,我便和淡墨、杨柳商量,最终花钱买通了一个小厮,让他去给甘妈妈报信。”
甘妈妈顺势接过话来,“那小厮来报信的时候,话说得含含糊糊,我也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只是知道您落水后人便昏死了过去,我被吓得不轻,二话不说就要往盛家走,却被甘兴给拦住了。他说大小姐您出了事儿,盛家自然会请大夫,我这时候去也帮不上忙。何况大小姐和二小姐同时出了事儿,最后二小姐又被淹死了,就怕有心人会觉得二小姐的死与您有关系,到时候老爷为了保全盛家的名声,只怕会对大小姐不利。我哪怕去了,也救不出大小姐,甚至有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这会儿最要紧的是给舅老爷报信,要是老爷真敢对付大小姐,也只有舅老爷出面才能保得下您来。”
甘兴的话不无道理。
没想到在那么慌乱的时候,他还能如此冷静地分析问题。
可见惠氏陪嫁的两个铺子能够起死回生,与甘兴有着直接关系。
甘妈妈说着说着,自责地道,“没想到后来大小姐还是被丢到田庄上受了那么多的苦,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直接进府的,起码能陪在大小姐身边壮壮胆,何至于沦落到身边连个照顾人都没有的地步?”
盛南锦安慰道,“你当时的选择无比正确,后来要不是你在外头找来了孔小姐和彭小姐,我的日子只怕依旧难过。你来,最多是陪我过苦日子,你不来,却能救我脱离苦海,怎么想都是选后者更划算,不是吗?”
她虽然语气轻快,可想到在田庄上苦熬的日子,要不是舅舅升迁得及时,这会儿自己是什么局面,那还真不好说。
甘妈妈叹了口气,“好在大小姐福大命大,要不然我哪有脸去见太太?”
盛南锦道,“否极泰来,我也算遭逢一劫,老天心疼我,今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阿弥陀佛。”甘妈妈念了声佛,“菩萨保佑大小姐。”
盛南锦微微一笑,又向喜梅问道,“后来家里怎样了?穿月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喜梅道,“穿月一直没有回来。我和淡墨、杨柳被关在澄碧堂整整三天,这三天里也没有人过问,更没有人送吃喝,就在我们不知所措之际,外头忽然传来您被送去田庄静养的消息。我和淡墨都觉得不可能,您既然身子不好,当然是在家里休养更合适,怎么会去田庄呢?杨柳却比我们看得都明白,她说您这是被盛家给舍弃了。我不明所以,追问她为什么?杨柳则白着一张脸说二小姐的死多半跟您脱不了干系,此事一旦传扬出去,盛家名声受损,下头的几位小姐也别想说门好亲事了。老爷断臂求生,也只能这样选择了。”
站在盛时的角度上来说,他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整个盛家,选择牺牲盛南锦一人无可厚非。
可站在父亲的角度上来说,他这一安排等同于宣告了盛南锦的死刑,手段实在太过残忍。
何况事情尚未查清,他便过早地下了判断。
他是真的相信盛南锦就是凶手,还是压根就不想深究呢?
甘妈妈听得一脸气愤,咬着牙道,“老爷的眼里除了盛家,连父女纲常也不顾了。虎毒不食子,他可比老虎还要厉害了。”
盛南锦看向喜梅,“之后呢?淡墨和杨柳是怎么死的?穿月又怎么样了?”
喜梅想到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整个人如同紧绷的琴弦,说话时身子甚至都在微微颤抖。她低声道,“最先走的是穿月。大小姐被送去田庄的第二天,穿月的尸身便被送了回来。我们听说她死了,一时都不敢相信是真的。方管事亲自来的,说是穿月身为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做事不尽心,被老爷杖责后没有挺过来,还让我们给她换身衣服,回头她家里会派人来接。可我给穿月换衣裳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根本没有杖责过的痕迹,反而嘴唇发紫,倒像是中毒而死。”
中毒?
盛南锦情不自禁地和甘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
盛家在句容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怎么可能有人下毒害人?
甘妈妈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没看错吧?”
喜梅道,“我……我没见过死人,也不敢确信是不是真的。可她的确嘴唇发紫,而且我还瞧了瞧她的指甲,也都是紫的。”
甘兴媳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看来,穿月姑娘怕不是做了什么事或是知道了什么,被人灭口了吧啊?”
甘妈妈立刻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大小姐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儿媳妇。
甘兴媳妇知道说错了话,急忙闭上了嘴。
喜梅则继续道,“淡墨和杨柳就是趁着我给穿月换衣服的时候被人带走的,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杨柳走之前,似乎猜到了自己是什么结果,特意对我说大小姐去湖边之前,窦姨娘曾来过澄碧堂,还悄悄和穿月说了几句话。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等我忙活完穿月这边的事后,她们两个就已经不见了。”
盛南锦眼神渐渐变得犀利,“你没听错?杨柳说的的确是窦姨娘吗?”
喜梅点了点头,“绝对没错,就是窦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