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太太道,“要不怎么说女人成亲就像第二次投胎呢?什么人什么命,这是羡慕不来的。”
孔太太道,“彭老爷待你是极好的,你就知足吧。”
两人都是婚后十分幸福之人,因此说起这些,神色也格外甜蜜。
一出戏结束,谭六太太满面笑容地走了回来,似乎是怕季太太多想,她轻声道,“姑母躺下了,嫂嫂别担心。”
季太太微微一笑,“有你在身边,我自然是不担心的。”
谭六太太神色有些尴尬,却也不得不没话找话地道,“嫂嫂这身衣裳是在哪里做的?我瞧着手工十分精致,我也想比着做一套。”
季太太道,“是在苏州府找的裁缝,你要是喜欢,回头我让管事的把地址告诉你。”
她虽然礼貌客气,但态度却十分的疏远。谭六太太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笑着答应下来,转头和一旁的苗太太说起话来。
苗太太也是个人精,眼见着季太太似乎不怎么喜欢谭六太太,她自然不会去出这个头,含糊应付了几句便借口要去官房站起了身。
这下谭六太太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有婆子进来禀告道,“太太,大少爷来了。”
季太太神色如常,倒是坐在她身后的谭九小姐激动地站起了身,“表哥来了?”
那婆子瞄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谭九小姐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于张扬,连忙坐了回去。
季太太轻声道,“你去问问他可有什么要紧事,我这里都是女眷,他不方便过来。若是事情不急,等晚上再来见我。”
婆子领命而去。
谭九小姐大失所望。
谭六太太笑着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嫂嫂让他过来就是了。大不了我们回避一下,怎么好让大少爷就这样回去呢?”
季太太淡淡地看着她道,“家里几十年的规矩了,总不好这个时候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他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在座的还有未成家的女眷,哪能如此冒失?我不知道谭家是什么规矩,但在季家却是不行的。就算我答应,你大哥也不会答应,回头得知了消息,肯定会重重责罚,我这也是为了儿子好。”
谭六太太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季家没有规矩吗?
谭九小姐更是坐毯如针。
观戏台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都意识到情况不对,各个屏住呼吸,没一个敢吭声的。
没一会儿那婆子跑了回来,“大少爷说没什么要紧事,等晚上再给您请安来。”
季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外院的小厮好好伺候着,若是读书倦了就歇一歇,别让他累着了。先前吩咐灶上准备的燕窝熬好了没有?赶紧给他送过去。”
婆子答应下来,快步退了下去。
季太太又陪着听了一场戏,眼看着时候不早,再加上季家气氛古怪,便有太太寻了借口告辞。有一个出头的,后面的人便一一效仿,很快便散得干干净净。
盛南锦也随着孔太太和彭太太出了季家的门。
孔冉道,“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彭家和孔家的路都与盛家相反,若是要送,势必要绕一段路。
盛南锦摇头拒绝,“天色还早,我坐家里的马车就回去了,何必折腾你?咱们改日再约。”
孔冉爽快地应了一声,几人各自上了马车告别而去。
盛南锦回到盛家时,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她脚步轻快地下了马车,有婆子上前道,“大小姐,老爷一直等着您呢,让您一回来就去见他。”
盛南锦诧异地道,“什么事这样着急?”
婆子讪讪地笑了笑,“老爷没说。”
盛南锦见她眼神躲躲闪闪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她立刻道,“我出门一天,回房洗漱一下换套衣服再去见父亲。”
婆子道,“可老爷说……让您回来就马上去见他。”
盛南锦盯着婆子道,“那也得容人喘口气才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回了澄碧堂。
一进门,她立刻叫来了尺素,“可知道老爷找我什么事儿?”
尺素低声道,“先前肖管事派人送来了消息,好像是白先生和孙先生在去京城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儿,老爷想让您出面帮着想想办法。”
盛南锦觉得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办法?”
尺素道,“不是还有舅老爷吗?”
盛南锦啼笑皆非。
那白先生和孙先生就是两个混吃骗喝的,平日里只会用好听的话哄着盛时,这会儿出了事儿,又让自己出力,她有这个本事吗?
盛南锦知道了内情,更加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洗漱后换了衣服,这才去了盛时的书房。
盛时很是不悦,板着脸道,“我不是让你到家就来的吗?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去了?”
盛南锦一脸淡定,行过礼后面无表情地道,“父亲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盛时愣了愣,满嘴的埋怨也都被堵了回去。
他轻轻‘哼’了一声,“你赶紧给你舅舅写封信,让他想办法帮着照应一下白先生和孙先生,他们在半路上被官差给截住了,费尽心思给我写了封求救信,如今人还在牢里关着呢。”
盛南锦听出了一丝反常。
正常行走的人怎么会摊上官司呢?
她好奇地打听道,“白先生和孙先生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会和官府打上交道呢?”
盛时神色有些不自在地道,“也不算什么大事,他们被人给算计了。这都是江湖术士惯用的手段,他们毫无防备,这才中了圈套。”
盛南锦道,“既然如此,把误会解释开也就是了,怎么会被关进牢房呢?信里可说了原因?”
当然说了。
白先生和孙先生被人勾引着设局赌博,最后不但身上所带的盘缠都被坑了去,更是在情急翻盘之下借了不少银子,如今还不上,对方将他们告到了官府。
只是这些话不好对盛南锦明说。
盛时道,“你就不要多问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以你舅舅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肯出面说句话,官府自然会放人的……”
话未说完,就被盛南锦打断了,“这人情可是越用越薄的,您确定要为了这种小事去麻烦舅舅吗?以他的脾气和秉性,又怎么肯为这种事出面?”
盛时道,“你舅舅又不是外人,难道说句话还不肯吗?”
盛南锦笑着道,“既是这样,父亲亲自写信给舅舅不是更好?又何必让我出面呢?”
盛时十分尴尬。
惠仲文对他是什么态度,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为了这种事开口求他,只怕会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盛时怎么有脸开口?
盛南锦道,“要我写信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不能蒙骗舅舅,只能实话实说,把父亲的意思转达清楚……”
那还用她出面干什么?
盛时道,“白先生和孙先生又不是外人?难道要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