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绒还要再辩,窦姨娘已失了耐性,指着她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从明日一早开始,就别想再出门半步!”
盛南绒聪明地闭上了嘴。
窦姨娘这头忙到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澄碧堂。
盛南锦正在用早饭,听说窦姨娘来了,她忍不住对身边服侍的陈六儿媳妇道,“还真按你的话来了,窦姨娘怕是一夜都没有好睡,早知道我今日再告诉她好了。”
陈六儿媳妇抿着嘴笑。
等窦姨娘被请进来,盛南锦也刚好吃完,放下了碗筷,“姨娘这么早就来了,用了早饭没有?”
窦姨娘哪还有心思吃什么饭,不过当着盛南锦的面,她还是笑着道,“吃过了,吃过了!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再也睡不踏实了,天还没亮就睁了眼,倒打扰了大小姐。”
盛南锦道,“姨娘过完了年也才四十出头,哪就称得上上了年纪?”说完便吩咐陈六儿媳妇撤桌子。
窦姨娘姗姗地笑着道,“我不是心里装不住事儿吗?听说大小姐要带绒姐儿和缎姐儿去茶会,我这心里就没一刻消停过。翻来覆去又怕她们出丑丢人,又怕她们给你惹麻烦……”
盛南锦道,“怎么会?两位妹妹最是懂事,要不然我也不敢出这个头,姨娘就别乱担心了。”
窦姨娘试探着问道,“听说是苗太太张罗的茶会,季太太也会去?”
“是。”盛南锦点了点头,“咱们盛家这头就由我们姐妹三出面,多少尽一份心意,怎么也不能差了这件事儿。”
窦姨娘道,“正是正是。绒姐儿和缎姐儿自小跟着我,也没个什么见识,您说我这边都需要准备什么?”
盛南锦想了想,“也没什么特别准备的,到时候收拾得漂漂亮亮地跟我出门就行了。”
窦姨娘道,“那我就找人给她们做两身衣服好了。”
盛南锦笑道,“这个时候做衣裳怕是也来不及了吧?姨娘别太紧张了,就把这当成正常的走亲戚好了。到时候那么多太太在场,打扮得太过也不好,难免让人觉得不够稳重,遇到个场合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窦姨娘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如季太太这样的富家太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把女儿打扮得像暴发户一样,只会成为旁人眼里的笑柄。
窦姨娘得了准信,喜滋滋地回去准备了。
盛南锦这边倒没什么忙的,早早地定好了当日要穿的衣服,又让肖管事准备好马车,一切安排妥当,她就安安心心地等着过年了。
腊月二十五,惠氏的陪嫁铺子关了门,算是句容县最早的一波。有人不解,向甘兴打听原因,甘兴老实巴交地道,“这是我们大小姐的吩咐,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忙了一整年,谁家过年还不张罗准备一番,让他们早点儿回家帮忙,与家人团聚。”
旁人听了无不称赞盛家的大小姐人美心善,体恤下属。
也有人搬出了陈年旧事,“这位盛家大小姐不是行事鲁莽,经常闹笑话吗?”
立刻便有人出声道,“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要是一辈子都没有长进,那和牲口有什么区别?”
“再说这都是传言,谁知道是真是假?”
盛南锦哪里知道这些,腊月二十六,季太太单独给她送来了一份节礼。没过盛家人的手,直接交到了盛南锦的面前。
不但有做工精致的点心,还有干果与福饼。东西虽然不多,但样样精致,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
盛南锦又惊又喜,拉着来送礼的徐妈妈的手道,“这可如何是好?本该是我这个做小辈的去给季太太拜新年,结果我还什么都没做,太太的东西却先到了,这让我情何以堪?”
徐妈妈就喜欢她有什么说什么的爽快劲儿,笑着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老爷带回来的,都是北方的特产。这点心和咱们江南的做法截然不同,味道也不一样,我们太太吃不太惯,眼瞅着过年了,太太给您备了一份儿,让您也尝尝看。”
盛南锦笑着应是,“季老爷回来了?”
“是啊,踩着点儿回来的。”徐妈妈亲热地道,“每到年底都是我们太太最忙的时候,又要盘账,又要应付来拜年的太太,有的时候甚至连口水也喝不上。她没拿您当外人,就跟看自己孩子似的,您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盛南锦受宠若惊,“正是如此,才更该去给季太太请个安。等过完了年,她那头略消停消停我就去。”
她拉着徐妈妈的手说了半晌的话,只因徐妈妈还有其他的人家要走,盛南锦这才不得不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外,还让陈六儿媳妇包了几块上等的纱料装在了马车上,“这些布料未必能入季太太的眼,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意,妈妈替我转交给她,千万别嫌弃才好。”
徐妈妈笑着答应,坐着马车离开了。
腊月二十九,盛家的铺子也关了门,盛时还特意备下了酒席,招待几间铺子的掌柜。
大年三十,盛时带领盛家外房的男人们祭祖,中午又吃喝了两个时辰方散。过去内宅都由盛老夫人张罗,如卫姨娘和窦姨娘虽然不能上桌,但盛南纱等人却能陪着盛老夫人吃顿团圆饭。自从盛老夫人去世后,盛家没了挑头的人,渐渐就变成自己过自己的。卫姨娘管家,手底下一大帮抢着要奉承的,自然不缺好东西。窦姨娘手里不缺钱,更是操办得热火朝天,饭桌上要什么有什么。
今年盛南锦也准备好好地办上一桌,只是还没来得及安排,窦姨娘便亲自来请人了,“孩子们年纪大了,将来都嫁出去,家里越发地冷清了。趁着姐儿们都在,正好聚一聚,今年大小姐也别自己吃了,就去我那里对付一口,我再请了包姨娘和邹姨娘作陪,咱们好好地喝上两盅。这一年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把大家折腾了个够呛,只希望明年一切顺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盛南锦听她没有提到卫姨娘,知道两人这是要对上阵了。
盛南锦本想搅和进去,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若是不给窦姨娘一些支持,她将来拿什么和卫姨娘斗?
盛南锦点了点头,“就怕给姨娘添麻烦。”
窦姨娘闻声喜笑颜开,“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小姐不拿我当外人,我自然也跟您一条心。您有什么想吃得只管开口,我一准儿让灶上的婆子做出来。虽说不一定有您小灶上的手艺好,勉强吃吃还是行的。”
盛南锦也不客气,点了水晶肴肉、金陵盐水鸭两道菜。
窦姨娘拍着胸脯道,“保证让您吃得上。到时候您把屋子里院子里服侍的人都叫着,咱们在厅里吃,让下人们在厢房里吃。一年就过这一天,也别提什么主子下人的,大伙都清闲清闲。”
等到了饭时,盛南锦也不用人请,带着彩笺等人出门。陈六儿媳妇怕人都走了院子不安全,说什么也不肯去,非要留下来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