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寻溪道,“那种场合太过招摇也不好,我就随便捡一身穿就是了。您不是一直夸我身边的郑妈妈眼光好吗?我就听她的安排,总不会出错吧。”
季太太闻声十分满意,轻轻点了点头。
季寻溪又道,“您好像很喜欢盛小姐,是不是?”
季太太道,“喜欢倒也谈不上,就是觉得那孩子很有眼缘,办事也爽快干脆,能说上几句话。不像有些人,不是藏着心眼,就是说不明白话,让人干着急。”
季寻溪道,“能得您这两句评价也不容易,可见是真喜欢的。其实我也觉得盛家姐姐身上有股子让人亲近的劲儿,不自觉地就想往她的身边凑。”
季太太道,“等到了茶会的日子,我这边要应酬诸位太太,怕是抽不开身,也顾不上你,你就和她一处玩吧。”
季寻溪痛快应下。
此时句容县城外十八里处路边的一座凉亭里,聚着几个正在说话的男子,不远处还有十几人牵着马等候。平日此处是给来往行人避暑乘凉的地方,因为凉亭旁还有一口井,行人若是渴了可以自己打水饮用,井和凉亭都是季家捐造的,因此便取名季井亭。
凉亭内一位中年男子低声道,“谁也没想到季家会有所防范,火引子刚点着就被伙计给发现了,很快就把火给扑灭了。”
另一个瘦高的男人道,“看来季家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因此过年都不敢大意。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再动手了,万一被季家抓到就麻烦了。”
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始终背对众人,沉默了片刻后他声音清冷地道,“天意如此,季家命不该绝。既然如此就再等等,就算是再强大的猛兽,也总有松懈打瞌睡的时候,到那时再下手好了。这些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三刻了。”
“是啊!”细高男子附和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袁三爷有勇有谋,还怕扳不倒区区一个季家吗?”
被称作袁三爷的黑衣男子缓缓转身,只见他面容十分苍白,仿佛常年晒不到阳光似的,玉面红唇,只是左脸有一片拳头大的疤痕,像是烫伤后留下的,显得十分狰狞可怕。他不屑地笑了几声,“吩咐手下人盯紧了季家的动作,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报给我。”
季井亭内的三人纷纷应是,态度十分恭敬。
袁三爷快步走出凉亭,有守在路边的下人利落上前,双手递上一顶罩着黑纱的围帽。袁三爷熟练地带在头上,遮住了整张面孔,越发显得冷峻神秘,只见他快速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驾马而去。
等马队消失在视野尽头后,凉亭内年长的那人才轻声道,“这次的事情没有办好,袁三爷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我看咱们兄弟三人也要早些想想退路了,实在不行就往西北走,天高皇帝远,到时候咱们改头换面,不与中原人来往,谁还能把咱们找出来不成?”
“啊?”细高男人不解地道,“不至于吧?我看袁三爷脸上没什么变化,他要是真心责怪,怎么会如此淡定?大哥,会不会是你多心了?”
被唤作老大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是能被你看出端倪,袁三爷也不用在道上混了。此人城府极深,杀伐决断面不改色。你且等着看吧,回头他准会向咱们下手。若是不早作安排,咱们兄弟三的性命怕是要断在这个狠人手里。”
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道,“在这件事上我和大哥的看法一致。袁三爷这小子……下手太黑,咱们跟着他干了这么多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必然是要杀人灭口的。好在他给钱还算大方,咱们这段日子手里也有了些存货,急流勇退,是时候想想退路了。”
这三人本是亡命之徒,只要出得起钱,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但和袁三爷相处的一段时间后,竟然萌生惧意,可见其人心狠手辣的程度。
三人商议了半晌,这才重新返回句容县城里,埋伏在季家周围探听消息。只见季家大门口进进出出不少人,全是赶在今天给季老爷拜年的。
盛时就是其中之一。
出了盛家的大门,他与其他几位老爷拱手拜别,这才坐上了自家的马车。方管事有些诧异地问道,“老爷,怎么这个时间回家?季家难道连酒饭也没有预备吗?”
盛时淡淡地道,“铺子才出了起火的事,季老爷哪还有心思招待我们这些外人?我们也不是那没有眼色的,说了几句拜年话便告辞了。”
方管事道,“不是说爆竹引发的小火吗?这种事年年都会发生,有什么可紧张的?”
盛时道,“所以说啊……依我看这场火可不像季家说得那么轻松简单,里头多半还有玄机。不过此事与咱们并无关系,既然季家这么说了,咱们就听着就是了。但这又何尝不是个警醒?回到家里,你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夜里安排好值夜的婆子与小厮,天干物燥的,要真是起了火,一烧就是一片,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管事觉得天都黑了。
这一年四季忙得人仰马翻,好容易混到了过年,就等着这几日歇一歇。现在可倒好,又出了这种事,这下谁也别想躲清闲了。
马车回到盛家,盛时刚踏进院子,就见小厮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他心中一慌,忙问道,“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有眼尖儿的小厮见状立刻跑上前来,“老爷回来了。家里什么事儿也没有,是大小姐下的吩咐,让咱们将家里的空水缸都搬出来装满水,又在四处堆放了掩火的沙土,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盛时闻声心里十分的妥帖,满意地道,“那就按大小姐的吩咐办。”
小厮领命而去。
被盛南锦抢了先,方管事却像是吞了只死苍蝇似的,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盛时慢悠悠地回到书房,心里忽然回过一些味来,不解地问道,“内宅的事不是向来都由卫姨娘监管吗?她干什么去了,怎么让阿锦管起家来了?”
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方管事低着头道,“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盛时摆了摆手,“不用了,把肖管事叫过来。”
方管事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依着吩咐将肖管事叫了来。
听了盛时的问话后,肖管事不动声色地道,“府内有婆子请示过卫姨娘了,她也没做什么吩咐,倒是大小姐那头觉得要防微杜渐,因此让人先做准备,免得真遇到什么危险,样样都要现找来不及。”
盛时‘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遣退了肖管事。
但如方管事这种自小服侍的,已经看出盛时心中的不悦。
方管事犹豫着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卫姨娘。
此时的卫姨娘正和林妈妈商量着对策,“你说,大小姐连绒姐儿和缎姐儿都带上了,怎么就不能叫上绒姐儿?那样难得的场面,让纱姐儿也跟着露个脸,难道谁还能说什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