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处置

当初盛南锦落水后，盛时的态度不可谓不让人寒心。两个女儿出事，他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保住家族的名声不受损害，而不是追查女儿出事的原因。

这会儿盛南锦当面问起，他难免有些下不来台。

盛时不满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正经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张口闭口打打杀杀，传扬出去成什么样子？”

盛南锦淡然道，“父亲就是太在意家族名声，所以做事才处处受限，束手束脚。正如您所说，我一个女子，哪怕做错了什么，旁人也只会说我任性没有容人之量，相比于之前的那些闲话，已经是好多了的，因此我也不怎么在意。”

盛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窦姨娘却觉得盛南锦还是太犀利了些。盛时再不好也是她的父亲，真把他给惹恼了，盛南锦在盛家的日子未必真有那么好过。虽然有惠仲文这个舅舅做靠山，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要是盛时真狠下心，盛南锦根本连求救的路也没有。

盛时也缓缓道，“你不要仗着惠仲文高升就无法无天，律法为大，便是你舅舅也不敢有丝毫违拗，草菅人命可是要掉脑袋的，你就不怕？”

盛南锦盯着荷华，一字一句地道，“要是一心一意护主的忠仆，自然要好好善待，但要是包藏祸心的歹徒，便是杀一千个也不为过。父亲想想阿绫，难道就不替她可惜吗？那么小的年纪便香消玉殒，成了孤魂野鬼……多可怜啊！”

盛时心中一动。

说实在的，他对盛南绫有点儿感情，但不多。毕竟盛南绫的生母宋姨娘走得很好，盛时对于女儿的感情又很微妙，因此对于她的事并不怎么上心。丢给卫姨娘后，基本没怎么过问。

可如今传出家里闹鬼，又听盛南锦这样说后，他便是铁打的心也有些软了。

他想到每年节庆都会收到盛南绫亲手缝制的荷包，里面的香还会根据四季有所变化，十分的用心。他过生日的时候，盛南绫还会做一双袜子给他，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量的尺寸，那袜子穿在脚上，简直再合适不过。

路上遇到女儿，盛南绫总是乖巧地向他行礼，关心他的身体……

想到这里，盛时心酸不已。

几个女儿之中，说盛南绫是最贴心的也不为过。

要是她能平安长大，找一门好的亲事，生几个孩子傍身，那未来的日子可有多好？

盛时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中忽然闪过一抹狠戾，“你的话也不无道理。身为家中的奴才，主子出事却不肯出手相救，的确是狼子野心。这样的祸害留着也没有用，处置了倒好。”

荷华闻声吓得浑身战栗，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她想也不想地匍匐到卫姨娘的脚边，“姨娘救命，姨娘快帮我讲讲情吧！”

卫姨娘也很被动。

她并不知道荷华会水的事情，更不知道盛南锦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难道真是盛南绫托梦告知？

那也太离奇了吧！

戏文都不敢这么唱。

可如今盛时发了话，就证明他内心深处还是想为盛南绫讨一个公道的。

这个荷华——是保不住了。

但此刻若是不出手，万一荷华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来……卫姨娘很快便拿定了主意，一脚踢在了荷华的胸口上，“贱婢！你见死不救，害死了家中的二小姐，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还敢出口求救？来人！把她的嘴堵住，捆起来丢到水塘里去。”

她毕竟管理内宅，一声令下，自有手脚麻利的人上前架住荷华。如林妈妈这样深知内情的人，更是直接堵住了荷华的嘴巴，以防她乱咬人。

窦姨娘则退到了一边，悄悄打量了盛南锦一眼。

这时候不救人，荷华可就真要死了。毕竟卫姨娘心狠手辣，吩咐人将她捆起来丢进水塘，即便会水又如何自救？

只有死路一条罢了。

可偏偏盛南锦不动如山，神色淡定，半点儿出手的意思也没有。

难道眼睁睁看着卫姨娘杀人灭口吗？

窦姨娘犹豫着要不要做些什么。

荷华显然也没想到卫姨娘过河拆桥，而且如此狠的心，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了布条，只能‘呜呜’个不停，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卫姨娘向林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将人带下去，免得夜长梦多。

林妈妈便吩咐了两个婆子，架着荷华往门外拖。

盛时是个软性子，自小到大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从来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要在自己眼前葬送，他一时有些不安，轻声道，“这……这样行吗？可……别传扬出去，到时候要起祸端的。”

卫姨娘道，“老爷宽心，最近天气不佳，家里不少下人都染上了风寒。荷华身子本来就不好，又一直怀念旧主，就算支撑不住也是有的。她本身就是签了死契的下人，生死都有盛家决定，回头找个地方把她葬了也就行了。”

盛时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荷华即将被拖出门口之际，原本一脸云淡风轻的盛南锦忽然道，“且慢！”

两个婆子一齐停住了步子。

荷华转过头，冲着盛南锦‘呜呜’了几声。

窦姨娘忍不住松了口长气，心里却不得不佩服盛南锦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能如此沉得住气。

盛南锦站起身，慢慢向荷华走去。

卫姨娘察觉到了危险，立刻拦在了她的身前，“大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刚刚不是您下的吩咐吗？怎么这会儿又把人给叫住了？”

盛南锦平静地看着她，“急什么？我还有些话想问。”

卫姨娘道，“这种眼睛里没主子的下人，嘴里能有几句真话？大小姐不听也罢。”说完便高声道，“把人带下去，别脏了这块地。”

两个婆子刚要走，澄碧堂小灶的婆子已经带着擀面杖、烧火棍赶了过来，直接将荷华围在了中间。

卫姨娘简直不敢相信，“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还不给我退到一边去？”

拎着擀面杖的婆子长得虎背熊腰，比旁人肥了一圈，闻声满不在乎地道，“大小姐有话要问，就得等她问明白了才行，否则谁也不能动！”

卫姨娘没有办法，只能一脸委屈地向盛时道，“老爷！您看看，这家里还有王法吗？我管家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可如今却连个下人也处置不了，以后我还有什么脸管理内宅？”

盛时也觉得盛南锦反复无常很是讨厌，“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你要处置荷华，如今卫姨娘代你处置，你又不依了，这样反反复复的，成什么体统？”

盛南锦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道，“父亲您瞧，这荷华呜呜咽咽的，显然是有话要说，咱们不妨听听她怎么说好了，可别冤枉了好人，到时候弄出了冤假错案，家里的怨气不就更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