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顿时愣住,“这……这是什么意思?卓大哥和淮安王怎么又扯上关系了?”
惠仲文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卓犁与淮安王素无往来,自然也谈不上交情和关系。可如今先生在朝廷却是一呼百应,圣上虽然没有名示天下,但对先生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卓犁为先生的儿子,他作为钦差下到地方,别说先生的弟子要卖七分颜面,就是那些普通官员,难道还敢得罪吗?”
赵氏恍然大悟,“皇上是准备借卓家的手清理徐州积弊?”
惠仲文点了点头,“这也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罢了,圣心难测,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我想对了,那么圣上多半就是要重用卓家的意思了。”
赵氏道,“可徐州的事情,是那么好处理的吗?”
以她对卓犁的了解,未必真有这样的手段。
这也是惠仲文最为担心的事,“在这件事上,先生定会有所安排。卓犁身为钦差,总不能只身前往徐州吧?都要带谁去,带多少人去,这都是要仔细筹划的。”
赵氏道,“不是说后日就要出发吗?满打满算也没有多少时候,能来得及吗?”
惠仲文微微一笑,“旁人或许难办,但若是先生出头,不论点谁,难道谁还能拒绝不成?”
这倒是。
赵氏松了口气,“学生多也有学生多的好处。”
惠仲文道,“何况我能看出来的东西,旁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如果徐州之行顺利,只要和卓犁平安回到京城,那么封赏肯定是少不了的。这对某些人来说,或许还是个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
赵氏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安地道,“先生不会让你陪着去吧?”
惠仲文道,“那不会。如果要我陪同,出宫的时候先生就会说了。我如今刚入六部,脚跟还没站稳,此时离京不是明智之举,先生考虑到我的难处,肯定不会做此安排的。”
赵氏松了口气,又问道,“你在宫里吃过饭了没有?”
惠仲文道,“吃过了,而且是陪圣上一起用的。”
“啊?”赵氏傻了眼,“怎么会这样?”
惠仲文道,“圣上为了徐州的事情气得两顿没有吃东西,也已经饿狠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就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吃食,圣上又问起我和先生。没等我开口,先生便自顾着应了下来。后来圣上干脆让我和先生陪着吃了顿饭,席间还多次提起治水之事。”
赵氏‘哦’了一声,“那你能吃好吗?皇上只点了你们两人进宫吗?”
惠仲文道,“我们去乾清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崔旭带着一群人出来,不知道皇上召他们觐见,是不是也为了徐州之事。”
崔旭比惠仲文大上几岁,但因为博学多才,能力卓越,早早便进入内阁,也是当今皇上相当器重信任的一位贤才。
惠仲文继续道,“筑防堤坝不是简单的工序,尤其是被人以次充好,公报私雠之后,卓犁再想改造并非易事。为此和圣上商议到半夜,最后总算敲定了一个缓兵之计,好歹先把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后来时候晚了,圣上去了万贵妃的寝宫,我和先生则被安排去了值房对付了一夜。今日一早圣上传下消息,让我们出宫准备,不必参加早朝,我们这才得以离宫。”
赵氏道,“我们要不要为卓大哥准备些什么?”
惠仲文道,“先不用忙了。卓家要什么没有?这些都轮不着咱们操心。你让人打盆水来,我洗漱一下就去先生家里瞧瞧,看看具体都是怎么安排的,帮忙也得帮到点子上才行。”
赵氏答应了一声,亲自服侍惠仲文洗漱后,将他送上了马车。
盛南锦没来得及见到舅舅,等找来时惠仲文已经走了。
她诧异地问道,“怎么才回来就走了?”
赵氏安慰道,“他有事要忙,去了趟卓家,你不用担心。”
盛南锦果然不再多问。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
家里准备好了晚饭,却始终不见惠仲文回来,甚至连平日里素来守时的惠渖也不见踪影。
高氏挺着肚子担心起来,“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状况了吧?”
赵氏隐隐不安,叫来了小厮道,“去书院里问问看,难道是先生留堂了?”
没等小厮出门,惠仲文便带着惠渖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赵氏长松了口气,“你们爷俩儿是在哪儿遇上的?”
惠仲文道,“先生有事交给渖哥,特意让人去书院把他叫去了卓家。”
赵氏的神色一紧。
高氏更是一脸惊愕地看向了丈夫。
惠渖向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惠仲文坐了下来,低声道,“先生要渖哥陪卓犁前往徐州,帮助治水。”
惠渖虽然年轻,但自小便跟在惠仲文身边,对治水的流程、管控都很了解。
赵氏大惊,“什么?让渖哥去?他……他怎么能行?”
惠仲文道,“先生想让他跟着历练历练,倒也不算坏事。我是担心渖哥初出茅庐,万一坏了事,那就糟糕了。先生却说,年轻人就要敢作敢当,若是连做都不敢,还谈什么将来,说什么作为?”
赵氏道,“您答应了?”
惠仲文道,“这是渖哥的事儿,我怎么能代他拿主意呢?何况大儿媳又怀着身孕,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渖哥此刻远行,少说也要半年能回来,到那时孩子都已经降生了。他初为人父,却错过了孩子的出生,也是人生一大遗憾,去与不去,得他自己拿主意才行。先生也知道内情,因此并没有催促,只说渖哥要是愿意去,后日一早带着行囊去卓家报到就好,若是不愿意去,就安心在书院读书,等待秋后的科举。”
可这样一来,惠渖在卓先生心里的印象肯定要大打折扣,将来就算有什么好机遇,只怕也不会留给他了。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道理。
赵氏是真心疼儿子远行,尤其是徐州之事如此复杂,她不愿意儿子搅和进此事中去。
惠渖也有些难以抉择,何况此刻出行,势必影响他今年的科举,万一没拿到好成绩……
惠仲文道,“你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这件事就算第一个历练,父母都不会插手,你自己拿主意吧。”
惠渖犹豫不决。
高氏忽然道,“自然是要去的。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此行顺利,夫君也算是在朝廷挂了名,对接下来的科举也有助益。至于生孩子……家里有母亲,有弟妹,这么多人宝贝疙瘩似的守着我,能有什么事?我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等着你回家的。只盼你保重身子,尽心为国效力,我和孩子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一番话说得惠渖感动无比。
惠仲文也满意地道,“渖哥媳妇能有这番见解,十分难得。正所谓妻好一半福,渖哥要好好珍惜妻子,今后相互扶持,不可有二心,知道吗?”
惠渖自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