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听经

昭阳殿后面是皇后的寝宫宣光殿。

宫殿两侧有两条南北向，三百步长的走廊，将皇帝皇后的寝宫连在一起。两宫之间一条横向连廊将两条走廊贯通。

高俨已经进入宫内，此前又本就在宫中居住多年，所以去拜见太后无需秦子征在前引领，高俨直接从大殿后门走出。左转随着连廊绕过皇后寝宫，朝太后的宣训宫走去。

一路上，高纬又见有民夫，驼马，将各种建筑材料从侧门运往后宫，有禁卫在旁值守，以免民夫们冲撞了宫中贵人。

原来是高纬下旨大修诸嫔妃宫殿，工期赶得甚紧，发民夫数千，日夜不休，以便早日完工。

有民夫脚步稍慢，监工的鲜卑军人抬手就是一鞭，并用鲜卑语大声叫骂，民夫被抽得鲜血淋漓，吃痛之下只得加快步伐。

高俨心中不忍，但是现在也不能发作。

高俨来到宣训宫前，却听见有男子声音。

“诸比丘。呵责五欲功德。人所贪著。云何为五。眼知色。可爱可乐。人所贪著。耳闻声．鼻知香．舌知味．身知触。可爱可乐......自以为乐。沙门释子无如是乐。”

“这是说，诸比丘们！应该要呵责五欲的功德，呵责这人们所贪着的。那五种呢？所谓眼根知色境，为可爱可乐，为人所贪着的。耳根闻声境，鼻根知香境，舌根知味境，身根知触境，为可爱可乐，......自以为乐，然而沙门释子，并没有如是之乐。”

高俨走到殿外，殿前也无人值守，他便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年轻和尚，端坐堂前讲经。

一群宫廷贵妇听得如痴如醉，也不知道是被佛经吸引了还是被这和尚吸引了。

周围的宫女，宦官也站在后面跟着听，居然没人注意高俨走进来了。

和尚见高俨进来，便不再说经，行了一个单手礼，“小僧昙献，见过琅琊王殿下。”

这下妇人们注意到高俨，便是为首的胡太后。

她年龄不过三十余岁，但已经是这宫中之主。

她身穿深红金边右衽高腰宽袖长袍，袍上绣着金色的菩萨联珠纹路，手上还捧着一串佛珠，嘴里喊到：“三郎！快过来！”

“三郎！”妇人们，纷纷跟高俨打招呼，年纪小的还站起来给高俨行礼，宫女宦官纷纷跪倒在地，搞得高俨有些难以招架。

身穿橘红白边齐胸襦裙，前胸挤得呼之欲出，便是宫中呼为“陆太姬”的陆令萱，年近四十，风韵犹存。

陆令萱是高纬的乳母，深受高纬信任，又与胡太后交好，因此权势很大。

她的儿子穆提婆，凭借她的关系担任武卫将军、秦州大中正，也是很受高纬的信赖。

坐在胡太后旁边起身行礼的一个模样很是清纯，又有一些少妇气息的女子便是陆令萱的养女穆邪利，身穿红黄间色裙，头上戴着一支镶嵌着三色宝石步摇，她是当今婴儿太子高恒的亲妈。

穆邪利去年生下了高恒之后，陆令萱劝说斛律皇后收养了高恒，因此高恒被算作嫡长子，被立为太子。

穆邪利起身行礼，眼睛却在高俨身上瞟来瞟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外又有高纬其他几个妃子，毛夫人王夫人等人，一同在听经。

胡太后抓着高俨的手：

“每天多洗脸，多洗手，可以祛疫辟邪，你在宫中之我就多有叮嘱，而今一个人去住北宫，自己要多记得家家给你的话。”

胡太后摸摸高俨的脸，又说：

“北宫的厨子是我从御膳房选的，想来给你做的饭菜与宫中一般无二，宫里太医说‘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养精气’，样样都吃一点，才不容易生病......”

胡太后絮絮叨叨念了一会儿，又说：

“多去佛寺拜拜佛祖，你这次风寒好得这么快，一定是佛祖保佑，一会儿不要到处乱跑，跟着家家一同听听经，有了佛性，才有佛祖保佑！”

此时陆令萱插话道：

“三郎你可知，你生病太后来看望了你？”

高俨当时烧得迷迷糊糊，说不定意识还在21世纪呢，根本不知道太后有来探望。

“这几天太后除了听经就是为殿下祈福呢。”穆邪利也在一旁帮腔。

高俨满口应诺。他只想早点从这女人堆里挣脱出来

但是太后又拉着高俨一同听经，高俨耐心陪了大约一个时辰。这昙献和尚也不知道是什么妇女之友，在一大群女人堆着中也能讲得这么嗨。

趁着这和尚喝水的间隙，给太后说下午还有政务要处理，于是拜别了太后，离开了宣训宫。

刚出宣训宫，便看见素宥连已经在一旁等待。

“白玉呢？”

“殿下，白玉去拜见她的养母了，一会儿应该在阖闾门与我们会面。”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准备出宫，行至宣光殿前，不想却迎面遇上了斛律皇后。

斛律皇后名为斛律查苏，她身量颇高，高俨个头甚至不到她的肩膀。斛

律皇后面容姣好又带几分英气，她身穿高腰黑红间色长裙，裙子上绣满了金丝对龙凤纹路，腰间系了一条金钩蹀躞带，穿着一双金丝乌皮靴。

一见高俨，脸上露出了笑容。

皇后向高俨行了个礼，双手合拢胸前，微微屈膝，口中向高俨问好。

“三郎万福。”

高俨抬着头还了个拱手礼，“皇嫂可是去听经？”

“刚把太子哄睡着，带孩子太累了。

阿姑礼佛，要我与嫔妃们都去陪她，真是一刻不得清闲。”斛律皇后蹙眉说道。

斛律皇后武人家庭出身，不怎么读书，与其带孩子听佛经，她宁愿去后花园对着鸟兽射上几箭。

嫁给高纬以来，她也不受宠，不过确实她不是高纬喜欢的那一款。

“秃驴念经确实没啥听头，我也是为了作陪母后，耐着性子在那里坐了一个时辰。

不过那和尚应该讲不了多久，我走的时候就听他说一会儿要回寺庙了。”

“真的啊？”斛律皇后一听，开心了不少，她果断支使宫女，小声说道：

“黄莺儿你去禀告太后，就说我要更衣，一会儿再去宣训宫，等和尚走了你再来告诉我。”

说罢，拜别高俨，转头又回了宣光殿。

高俨二人也回礼，然后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