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失言

李德林那边也没有推辞，同意了和士开的方案。

但是和士开的主意，总还是有人持不同意见的。

和士开让中书省的拟好，给皇帝过一下，他就能执行。

按理是应该中书省根据皇帝意愿拟旨，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的，但是现在和士开权势很重，太受高纬信任了。

祖珽的儿子在中书省任职，估计知道此事，给祖珽说了。

这文书刚刚命人拟好，准备交给高纬走个过场，祖珽这就找上和士开来劝他。

祖珽之前就给和士开说，赵彦深肯定跟琅琊王暗通款曲，让和士开早做防备。

现在和士开心底暗笑，赵相公二十年前，高洋刚登基的时候就身居高位了，历经五个皇帝，也没听说他害过哪个人。

赵相公都是勤勤恳恳的为国操劳，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到处勾结，阴谋害我的小人了呢。

倒是你祖珽还确实暗算了我一手，还好天子（高湛）圣明，把你给逮住了。

“和相公，放李德林进琅琊王府这事儿，可要三思而后行啊。”祖珽是苦口婆心的劝。

“这赵彦深琅琊王他们就是一丘之貉，那日赵彦深到华林园，必是琅琊王府中之人向他求救，他才能来得如此之快！”祖珽再次跟和士开说道。

赵彦深进华林府这事儿啊，和士开也确实查过。

是宫里来的宦官去请的王子宜，这宦官确实经常帮长秋卿做些跑路的差使，之前奉太后命令去看望琅琊王的就是他。

素宥连那边也说，当时府里长史高舍洛去求的，是广宁王，安德王，并未有去找朝中重臣。

所以这消息只能是从宫中传出，赵彦深才能来的那样快。

和士开见祖珽旧事重提，有些不耐烦。

“这事儿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琅琊王能有赵彦深相救，却是太后发出的旨意，祖公不必多言！李德林进琅琊王府之事，并无大碍！”和士开也想得很清楚。

琅琊王对他有小动作，一则是估计知道了他被调出宫中，自己是有参与的；二来就是撞见了太后与他的丑事。

但如今天子最信任的还是他和士开，琅琊王连进宫都难，听说还在四下收集珍玩讨好天子，那他又有何危险？

如果再不放心，甚至还可以日后找机会将琅琊王的京畿大都督一并削除，哪怕他有心杀和士开，连兵都调不出来，怎么造反？

祖珽见和士开心意已决，于是说道：“那王师既然是李德林，和相公不妨也再安排点自己人去琅琊王府上，这样万一琅琊王府上有什么动作，知道消息也快些。”

和士开听罢，觉得祖珽说得也有道理。

不过他身边都是些唱歌跳舞耍杂技的市井之辈，哪里有人能担当得起王友，王文学这种教导亲王的文官。

“祖公言之有理，可有人选？”和士开只好问道。

“秘书郎崔子发，出身博陵崔氏，亦有文才，可去琅琊王府上任个教导。”秘书监祖珽直接就推荐了他秘书省的人。

“这倒是个人选。”和士开于是又记下了这个名字。

“无论如何，和相公还是谨慎些好，赵彦深此人心机深沉，图谋不小。”祖珽还在不厌其烦的说赵彦深的坏话。

和士开突然想到那天冯子琮给他说的话。于是问道：

“那依祖公之见，我又该如何防备赵彦深呢？”

祖珽一听大喜，连忙说道：“和相公只需向陛下进言，赵彦深心腹深沉，有行伊霍之事的志向，不如把他早日调出朝廷，出任州郡刺史！”

“赵彦深位列三公，哪里能这么轻易的外放呢！”和士开说道。

“将其司空之位削除不就行了。”祖珽说道。

“那赵彦深不当司空了，谁又该任这司空之职呢”和士开有些引导的问。

“徐之才侍奉先帝多年，劳苦功高，可任司空之位。”祖珽也没在意，因为他好久就想进尚书省当宰相了，他要重回巅峰，从祖老公变成祖相公。

“那空缺的尚书令又当任用谁来填补呢？”和士开笑着问道。

“自然是唐仆射，他自神武以来就典执兵机，威望甚重，可为尚书令。”

祖珽是有些怀疑冯子琮的，所以他不会提冯子琮的名字。

和士开见祖珽答得如此畅快，心中已经料到他后面想说的话，但是他依然笑着问道：“那尚书仆射又有空缺，祖公看这朝中文武，到底何人能够胜任呢？”

祖珽毫不犹豫的说道：“还请和相公莫要多心，下官自认可以胜任尚书仆射一职。有下官在这尚书省为和相公办事，和相公既可以免除案牍之劳，又可以高枕无忧，实乃两全其美之策！”

和士开见祖珽果然是自己想进尚书省，哈哈大笑：“从古至今，哪有盲人当宰相的道理！”

此话一出，和士开顿觉自己失言，他马上又说道：“祖公多年操劳国事，又侍奉大齐多位皇帝，要进这尚书省也不是没有可能！祖公勿要多虑，等尚书省中有空缺，一定让祖公补上！”

和士开这热补丁哪里瞒得住祖珽的心思，祖珽一听“盲人当宰相”心里已经是恼怒不已，不过他神色如常，对和士开说道：

“多谢相公看得起我这盲人老翁，到时候还请和相公多多提拔。”

和士开见他接话如此自然，还以为热补丁打成功了呢。又说道：

“我能有今日的权势，全赖祖公出谋划策，祖公对我是有恩德的，我和士开自然会有报答。”

祖珽假装欢喜，拜别了和士开。祖珽他在回府后，用盲杖打厅堂的地面，把他的盲杖都打折了。

（在北齐的亡国历程中，祖珽献策高纬登基，杀政变失败的高俨，杀大将斛律光，贬老臣赵彦深出朝廷，作用都相当关键。祖珽最后在跟陆令萱的斗法中失败了，也被贬出了朝廷，让一众恩幸全面大胜。有这些功劳，北周给祖珽追赠个王爵完全不过分。

但是另一方面，祖珽又上书请求设立文林馆，将文人士子纳入其中。在和士开死后，他掌权的时候提拔的都是些有才干的。所以虽然祖珽是个一心想要执掌权柄的小人，但是很难说这个人就是彻底的奸臣。甚至有些学者认为他是在与恩幸集团虚与委蛇，只是最终失败了。

顺便提一句，神武帝高欢的“神武”二字，也是祖珽上书高湛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