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高纬瘫坐在他那豪华小榻上,周围的忠良们也是跟打蔫的茄子似的,在昭阳殿内或躺或坐,也有的人在前殿愁眉紧锁,跟个觅食的老母鸡一样,低着头走来走去。
谁都顾不上君前失仪了,所有人都在想自己的出路。
有的人想着,大不了换个皇帝,命应该还是有的。乐工艺伎们,想着以后怎么讨好新皇帝,说不定还能在宫里面混一混。
现在就怕打进来的时候刀枪无眼,被乱兵顺手一刀砍死了。
“刘将军回来了!”有人高呼。
高纬一下子有了精神。他连忙命刘桃枝来到他跟前;
“刘将军,高俨他退兵了吗?平叛的军队有没有召集起来?有没有找到和卿?”
刘桃枝望着高纬,心中突然好恨。
要是当初高纬没有让他鞭打高俨,他现在不是屁事没有?门一开,直接磕头,恭迎圣上,那不是歌照唱舞照跳?
现在一刀砍死高纬能算立功吗?
刘桃枝摇摇头,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摇头什么意思?没退兵,没有军队,没有找到和卿?”高纬有些绝望的问道。
“是的,陛下。什么都没有。”刘桃枝直接了当的回答,“皮将军被抓了,韩将军跑了。
刚才我已经召集了宫中所有的禁卫,还有五百余人,我让他们把守宫门,巡视宫墙,琅琊王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
刘桃枝心里也明白,没有援兵,早晚守不住。
这么大的皇宫,到了晚上,说不定就会有人悄悄用钩索攀上了来。
要不发动太监宫女也全部去守?
高纬面容扭曲,勃然大怒,朝着殿内的一众宦官,乐伎大骂:“废物!全部是废物!一点用都没有!高俨进来你们全部要死!都得死!”
此时宦官侍中陈德信一下子跪倒在地:“陛下息怒!现在其实还有一线生机!”
高纬一下子就消停了:“快说!还有什么办法?”
“请太后!请太后说服琅琊王退兵!琅琊王性情至孝,太后出马一定有用!”陈德信连忙说道。
“快去!快去!”高纬好像又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不如亲自到城墙上,说服叛军退兵。”刘桃枝对高纬说道。
“琅琊王一定是哄骗了京畿将士,否则他不可能让全营的人突然叛乱,打进皇宫。只要陛下去那众将士面前,拆除琅琊王的把戏,将士们一定一哄而散,叛乱自会平息!”刘桃枝苦苦劝道。
“刘将军说得是,但是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太后出面,我那三弟一定退兵!”
高纬强行镇定的说道,“韩都督一定是去寻和卿,高卿他们去了,他们一定在外面召集人手,只要我们守住,他们就会来救我们!”
高纬怂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勇过,让他在几千人面前大声说话,有点为难他了。
去请太后的陈德信带着人来到宣训宫前,居然发现中侍中秦子征把他拦住了。
“秦侍中,你可知道琅琊王造反了?我此行是要去请出太后,说服琅琊王退兵!”陈德信焦急的对秦子征说道。
“琅琊王反了?”秦子征疑惑的问道。
现在前宫的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后宫的人除了知道宫门都被关了,其他的事情还一概不知呢。
“对!秦侍中,赶紧让我去见太后,不然琅琊王就打进来啦!”陈德信要推开秦子征。
秦子征把他的手拽住:
“太后正休息呢,谁也不见!”
这下陈德信怔住了。
原来,胡太后自从跟和士开断了些时间后,又开始想男人了。
她借着听经的名义,时常把老情人昙献接入皇宫通奸。
后来还是觉着不过瘾,又以作法事的名义,把不少年轻和尚弄进宫里来。
为了尽兴,干脆就把他们打扮成尼姑,就放她宫里住下啦!
今日上午昙献又来到宫里讲经了,上午讲完后,后宫的宫妇们纷纷离去。
到了下午,胡太后正和昙献,还有另外的两个打扮成尼姑的小和尚,在她那寝宫里,正在车轮战呢!
(PS:这些事情,北齐书武成胡后列传都有记载。高纬曾经到胡太后宫中,见到两个眉清目秀的尼姑,就想去临幸尼姑,结果发现是男的,事情因此暴露。)
陈德信朝太后宫前看去,果然如同那日高俨所见一般,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宫外候着,拦住人不让人进。
“哎呀!这该如何是好啊!”陈德信一时间脑子宕机了。
高俨高纬都是胡太后生的,现在这个儿子带兵要杀那个儿子了,当妈的还在跟一群和尚猛干呢。
“要不我去回禀陛下?”陈德信问道。
秦子征在宫中这么多年,见识肯定比他广,先问问这老太监再说。
“你别去,你让手下人去,你就在这儿等着便是!”秦子征给了他一个建议。
“琅琊王真造反了?”
“应该是,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听说调兵的将军都被抓了。”陈德信回答道。
“那你急什么?”秦子征问陈德信。
“琅琊王打进来,陛下危险啊!他是要造反!”
“从孝昭皇帝到当今天子,这宫里换了多少个‘陛下’了?你看他们可曾削了我的权势,减了我的俸禄?”秦子征反问道。
这下陈德信突然醒悟了。
只要哪个皇帝都不亲近,那皇帝随便换,他们这些宫里的奴婢也少不了吃穿。
“现在谁都不要招惹,躲得远远的。你让他们回禀,就说太后一时半会儿谁都不想见。
你我就在此,候着吧!等这宫中太平了,咱们接着再为‘陛下’办事就行!”
......
朱华门外,高俨与一众府僚们正在商议。
“怕是只有入夜后,悄悄派人用钩索攀爬进门!”高舍洛说道。
邺城的兵器库里,只有铠甲兵器,没有攻城器械。
“此前皇帝大修后宫嫔妃诸殿,好像华林园里面还存着不少巨木,要不将其取来撞门?”李德林也给出了建议。
高俨从谏如流,华林园的守军平时也不多,带个一二百人去连骗带吓的就拿下了,钩索现在派人准备等到夜里用也来得及。
没有能够迅速进入皇宫,打高纬一个措手不及。
计划出了偏差,那么就有可能出现变数了。
现在他最害怕的,还真就是如同刘桃枝说的那样,皇帝或者太后亲自出来解释,然后进攻的士兵一哄而散。
高俨将刘威宇召至身边,对他悄悄说:“刘阿干,如果有贵人出现城楼上面,要对士兵喊话,你就将他一箭射死!”
(PS:历史上高俨的政变还真就是,斛律光护着高纬出来,喊了一声“皇帝来了”,禁军们就纷纷散去了。最后高纬杀了高俨的亲信,其他都没有追究。“光步道,使人出曰:‘大家来’,俨徒骇散”。“大家”就是皇帝的意思,本文暂时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