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航是九条氏家族中,很能打的一个,孔武有力,魁梧健壮,年轻时有“铁臂航”的外号,喜欢带头冲锋,很有气势。
在德川家康争天下的年代,他也组织了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加入了德川家的阵营,立下了一些功劳,为九条家的荣誉做了贡献,不过与当时灿若星河的大佬们比起来,九条航的作用仅仅是个能打的武将,无论战略眼光和战术水平,都不能划入名将的行列。
战后论功行赏,加上五摄家的天然加持,九条航担任了幕府近卫府右近卫少将军的官职,这是一个很有实权的位置,掌管负责天皇御所护卫的亲兵队伍,算是一个有能力左右天皇生死的关键武官。
有这样的身份,九条航在九条忠荣的弥天计划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九条忠荣之所以能兵不血刃的占领御所皇宫,九条航出力不少。
所以当他接到命令去天守阁消灭负隅顽抗的幕府残余时,他有点迷惑不解。
“天守阁还没攻下来吗?”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九条忠诚被打死了?”他的第二反应却是勃然大怒:“这个没用的玩意儿!”
近卫府手底下有大约五百人的精锐兵马,这些人是此次叛乱的中坚力量,九条航没有犹豫,点起人手,心急火燎的就往天守阁奔去。
没到地方,半路上就遇到了另一群人。
看到街道对面同样急火攻心般冲过来的黑旗军,九条航又愣住了。
“是什么人?”他骑在从朝鲜高价买来的骏马上,手中倭刀前指,威风凛凛的大吼一声:“城内戒严,尔等胆敢在本将面前放肆!还不快些扔掉兵器…….”
他的话没有说完,迎面一蓬弹雨就泼了过来。
施大喧没有闲工夫跟他啰嗦,反正看样子就不是好人,旗号也不是德川家的旗号,于是指挥鸟铳手们站定了就打,转轮鸟铳齐射,乌泱泱的铅弹就飞了过去。
九条航身处军中,前面的武士足轻替他受了这一波。
两边的距离并不近,街头街尾的隔得很远,这一轮射击命中率应该不会很高的,但人太密集了,街道也就两三丈宽,几乎不用瞄准,只要把弹丸对着前方打出去就可以了,挤在前头的人避无可避,两排人在枪声中应声而倒,一时间血花纷飞,惨叫声遍地。
后面的人顿时就乱了,连九条航的马都受惊人立起来,顶盔贯甲的九条航身子很重,差点被摔了下来。
“稳住!乱跑者斩!”他怒吼道,年近六旬的年龄依然能爆发出三十岁时的力量,奋力抱着马脖子,九条航像条臃肿的大青虫一样紧紧贴在马背上,一边用这样的姿势躲避铅弹,一边督促手下的人:“他们的铁炮打一枪就要重新装弹填药,没什么可怕的,大家冲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近卫府的武士与浪人不同,寻常浪人在弹雨中绝无可能冒着死亡的危险继续战斗,武士却可以,食人俸禄就得忠人之事,九条航一声令下,武士们就用刀子逼着足轻们停止了溃逃。
“冲上去,航大人的话你们敢不听吗?”武士们喊叫着,躲在足轻的身后:“铁炮手、铁炮手上去!”
九条航的人马中,铁炮手并不多,行军时也一般走在中间位置,这会儿仓促间哪里找得到,人乱成一团,堵塞了街道,纵然找到了也情急之下抽不到前头去。
于是乱哄哄的足轻们被威逼着又站成了一个排面,他们心惊胆战的拿着武器,一些人因为手持弓箭铁炮被赶到了前面来,将手里的弓矢弹丸毫无章法的乱射一气。
弹丸当然飞到天上打鸟去了。
夷州团丁穿的半身腰甲,铁叶护身,零零散散的箭矢射中了几个人,但被甲叶挡住,丝毫没有挫损锐气,相反因为袍泽被伤而激发了巨大的怒意。
“鸟铳手闪开!”施大喧被一根流矢倒霉的射中了肩甲,箭头被锁子甲卡在了缝隙里,擦伤了皮肤,于是他勃然大怒:“骑马的人跟我上!”
鸟铳手应声哗啦啦的退向两侧,让出中间的空档来,二十来匹马涌上去,施大喧把坐骑屁股一拍,纵马扬鞭就冲。
一条长街正好让健马充分提速,二十匹马的蹄子踩在石板街面上发出雷鸣一样的轰鸣,地面颤动时传递到人的身上,就是巨大的威慑力。
马上的骑手使用的武器,是三眼铳。
这是从皮岛买来的东西,岛主毛文龙除了卖东珠和皮毛,还卖军火。
大明朝廷倾全国之力支援辽东,每个月从海路送到皮岛的补给是个天文数字,毛岛主从里面挑挑拣拣,卖点多余的东西换点需要的,从他的角度来说,很平常,也很正当,不然岛上十几万军民光靠海船运的那点粮食早就饿死了。
再说火器大家夷州龙头聂尘看得起他的三眼铳,毛岛主非常高兴,把这当做了一份荣誉---瞧,连聂龙头都要上我这儿来买火器,证明我的东西是多么优秀,其他买家还不快些来买?
三眼铳有长柄,形如大头长铁棍,顶端的三个炮眼能一次性的喷射弹丸,近距离上颇有威力,喷完了轮起来能当狼牙棒使。
施大喧就是这么用的,他单手搂着三眼铳的长柄,顶部伸出马头五尺远,一手甩出火折子,双腿控马,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不断接近的倭人,心中估算着距离,合适的时候,点燃了引线。
“砰!”
三眼铳像一只烟花一样冒出一股黑烟,铁屑小弹丸呈一团云状,喷出去劈头盖脸,对面的倭人足轻顿时被打倒了四五个,满身都是铁渣子,不死也要脱层皮。
左右的骑手同时打响了三眼铳,黑火药发射后的烟雾几乎屏蔽了街面,壮着胆子站在前面的足轻们倒了一大片,像团豆腐被生生切去一块。
一秒钟后,施大喧的马从烟雾里破空而出,宛如神兵天降一样跳脱的出现在慌乱的倭人跟前。
三眼铳已经被他高高抡起,横着扫了出去。
棍借马势,动若雷霆。
万千力量重达千钧,健马撞开挡路的足轻,一路疾奔,马的体重和奔驰的力道无人能敌,活像一辆坦克横着跑,挨着就死碰着就亡,那根铁质的三眼铳左右翻飞,把施大喧霸道的打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足轻们已经被吓破了胆,本能的朝两侧避开,然后被后续的骑手们用铁棒砸死。
更多的团丁蜂拥而至,跟着铁骑扫荡街面,五百人的倭人军队,如同被一根巨大的攻城锤打散的泥巴墙,东倒西歪。
九条航的瞳孔缩了一缩,他的位置处于队伍的中央,但几乎眨眼间的功夫,施大喧就跑到了他的眼前。
“八……嘎!”他嚅嗫着嘴,骂了一句。
施大喧看出他是个头,因为倭人就他一个人骑着马,还拉风的穿了一套青色的大铠,头上的帽子顶着两只牛角。
于是这个壮汉狞笑一下,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
胯下健马直冲,朝着九条航就去了,街道就这么宽,乱军之中左右都是人,九条航想勒马避开都不行。
两马交错,施大喧抡起三眼铳,兜头砸下去。
九条航怒目横眉,双手举刀,毫不示弱的凌空格挡。
“铛!”
那口百炼倭刀,被铁棒从中间砸断,去势不减,正中九条航的面门,连人带马趴了下去,这位在战国时代以勇猛著称的武士,被当场打到了马肚皮底下去了。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航大人战死了!”
目睹这一幕的武士们惊呆了,后面的倭人大喊起来,除了少部分人变得疯狂而无畏,红着眼睛上来拼命以外,大部分的倭人很有眼力介的扭头就跑。
施大喧勒住马,等左右骑士奔腾而过之后,下马操刀,割了九条航的脑袋,拴在了马脖子上。
“这是个倭人头目,可以示威,让那些矮子知晓我们的厉害。”他对紧跟着上来的何斌说道:“我以前跟官兵打仗时常这么干,说起来很神奇,那些兵看了马脖子上的脑袋连根我们打的胆子都没了。”
何斌不置可否,抬头越过街上连绵的屋顶,看向远处天守阁巍峨的建筑群。
“我们要快点了。”他道:“龙头就在那里,不能让他等急了。”
“是啊是啊,得快些了。”施大喧忙翻身上马,把三眼铳交给身边的人重新填弹装药:“目标天守阁,兄弟们快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