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木台子上的张焘突然大喊一声,将手一挥:“且先不要对战,两队人各饶校场跑两圈再说!”
这一声喊令所有人都怔住了,沙场点兵,作对厮杀,从来没听说还要先跑一段路在放对的,一时间大伙都愣住了。
不过教导团的十五个铁人却没有犹豫,闻声而动,齐齐右转,以纵队形式嗵嗵嗵的就开始跑圈。
铁脚板踩在尘土飞扬的泥地上,如同踩在人们的心上,困惑不解。
迎着众人孤疑的目光,张焘淡然道:“临敌对阵,岂有不爬山涉水才能见着的道理,敌人不会自动到你跟前的,总得先行军,然后厮杀,是不是?”
“.……是这个道理。”几个营官皱起眉头,大概明白张焘的意思了。
“站定了阵势对打,傻子都会,有蛮力就行。”张焘幽幽的说着,看向不知所措的营官们:“但傻子才会跟你站定了对打,他们不会站定了杵在那儿不动,兵法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本将当年在大同任职时,塞外蒙古人来去如飞,从不逗留于一城一地,如果没有健步如飞的体力,连蒙古人的影子都见不着,跟不用说交战了。”
“可……我们怎么会去跟蒙古人打?”营官们觉得不可思议:“我们是海盗啊。”
“龙头胸怀天下,我们当兵的,将来跟谁打都有可能。”张焘咄咄逼人,一句话就封住了所有人的嘴:“若是日后龙头有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你们却不堪用,怎么办?”
没人能吭声了,校场上大眼瞪小眼看着教导团十五个铁人跑步的另外十五人眼见上官没有动静,互相看看,只好跟在屁股后头,吭哧吭哧的跑了起来。
“负重带甲跑步,练的既是强行军能力,也是练的战场上杀敌的耐力,耐力这玩意不练不行,光靠一身力量根本不够,人家跟你前前后后的耗一阵,你就瘫了,还打个屁啊!”
下面的人在跑步,张焘的嘴依旧在上面喋喋不休的唠叨着,他就像在教导团里给军人们上课一样,对营官们说着:“今后诸位的日常训练科目,晨操时加半个时辰的负重越野跑!”
“.…..”几个营官顿时面露苦色,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瞳孔里看到了无奈,夷州军的日常训练已经非常繁重了,比起大明官军的最为严苛的一日三练还要重,张焘这一句话又加了一码,今后的日子可得难熬了。
“这是为你们好。”张焘瞟了他们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龙头不是常说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现在你们流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将来流出去的一滴血,以水换血,很划得来的……唔,儿郎们看起来快跑完了。”
说话间,两队铁甲兵已经快速的绕着校场跑了两圈,其实营官们挑出来的十五个人本不想跑这么快的,但奈何前面教导团的十五个家伙像吃了虎鞭一样跑得飞快,若是自己落后,难免让长官脸上无光,只好被逼着紧跟着撒腿飞快的跑。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十五人成了十五条狗,一个个的吐着舌头,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上挂着差不多三十斤铁,换谁都难受啊。
当他们最后站定在了校场中央时,每个人都觉得肺里仿佛有一场风暴在刮,浑身汗如雨下,偏偏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累成了狗,还要竭力匀净呼吸,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势持械而立,但剧烈起伏的胸脯早已出卖了他们。
而对面教导团的十五人,站在那儿不动如山,黑色的面具下看不出脸色来,不过其身姿巍然挺拔,木枪在手里也拿捏得轻轻巧巧,看不出累还是不累。
张焘见状微微一笑,指着拿着鼓槌等待的旗牌官道:“现在可以开始对练了,击鼓吧!”
鼓点起,唢呐声响,整个校场上空都回荡着这种乐器激昂高亢的声音。
站在校场旁树枝上的几只乌鸦被惊得一跳,纷纷振翅高飞,在空中破口大骂,一时间鸟叫声、鼓声、唢呐声响成一片。
踏着鼓点,伴着唢呐冲锋号,两队铁甲兵相向而进,教导团的十五人处于左侧。
他们迈着与对面的人一样的小步伐,匀速前进,这是夷州步兵操典要求的,接敌时要保持匀速,最大限度的让整个阵列不散。
高台上的张焘眼神一眯,立刻就从双方的步点中看出端倪来了,左边的人步履轻快,动而不乱,而右边的人看起来也保持着两列横队没散,但嗵嗵嗵的踏地有声,脚板踩在地上很沉重,内行人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头。
“体力耗尽一时间内没有跟上,导致劲道缺失,浑身没劲。”他无声自语着,露出笑容来。他身边的营官们也发现不对了,面露忧色,
果然,正如张焘预料的那样,两帮人像两团铁一样相互碰撞之后,高下立现。
教导团的人在双方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抢先刺出了木枪,力道十足的枪头戳在对方的铁甲上,发出砰然巨响,木枪是坚韧的铁木所制,是专门为铁甲兵对练制造的,格外坚固,以至于跟铁甲大力撞击也没有折断,反而把扑过来的铁甲人刺了个人仰马翻。
右侧的第一排铁甲人被捅翻在地,连带的带翻了第二排,十五个铁甲兵刚一交手,就扑倒在了尘埃里。
“哗~~”
围观的人同时发出惊呼,大家以前从来没看到这样的场景。
在一回合就捅翻了夷州玄甲兵,任何人也没有做到过。
十五个玄甲兵狼狈在地上挣扎,想爬起来,教导团的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打蛇随棍上第一时间就抢上前去,顺势一顿乱枪杆拍下,劈头盖脸的砸。
“哗!!!”
场边的观众喧哗起来,气得跳脚,被打的人在地上乱滚,竭力想爬起来,但哪里爬得起来,挥舞枪杆的人力大无穷,专砸脑袋胸背,要不是身上穿着铁甲,怕是要打出几个骨断筋裂来。
台子上的营官们看得面如死灰,又气又急,纷纷向张焘抱拳怒道:“团总,胜负已定,请下令停止吧!”
“谁输谁赢了?”张焘瞥他们。
“这……”几个营总面面相觑,心不甘情不愿的垂头道:“自然是团总的人赢了。”
“既如此,那就停下来吧。”张焘下令道:“让郎中过去,瞧瞧有没有受伤的。”
不等郎中带着药童进场,场边就飞出几十个人去,奔进去把躺在地上起不来的玄甲兵抬了出来,而那些同样一身玄甲的凶徒,则默默的拿着木枪,自如的走到了高台下面,向张焘复命。
看着完好的教导团成员,营官们无言以对,任由张焘说着教训般的话:“诸位,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种时候自然没人有看法的,张焘点点头:“既然你们不说,我来说,你们想不想知道,打赢你们的,是什么人?”
营官们闻声一怔,不是教导团的人吗?
张焘咧嘴一笑:“是,也不是。”
见大家一面懵逼,张焘朝台子底下列队站好的十五人道:“摘下面具头盔,让大家看看你们是谁。”
十五人应声而动,头盔摘去,露出他们的容貌头型来。
在场的人顿时目如铜铃,同时惊讶万分。
“头顶一撮毛……这是建州鞑子?!”